他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靠坐在床上,说:“忙活完了?忙活完了就说说吧,又怎么了这是?”
柳月阑放下手机,往小床上一躺。
他思考了许久,开口却不是直接回答谢临风的问题:“临风,以前你说过很多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谢临风跟他打哈哈:“大多数都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屁话很多。”
玩笑过后,谢临风正经起来,说:“不过,就算不记得,现在也想起来了。”
柳月阑也笑:“是吗。”
他始终浅浅地笑着,好像并不是在讲什么伤痛。
“以前我总也不懂,为什么一提起顾曜,你就总是欲言又止。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柳月阑轻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不是怕我们不能长久。”
他看着谢临风,笑容清浅,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你是怕我们太长久。”
第56章56-临风我死了之后,你别哭,别为……
不怕他们不能长久,怕的是他们太长久。
不怕顾曜不爱,怕的是顾曜太爱。
说着,柳月阑又想起来一件事,笑着问谢临风:“临风,我记得以前听阿曜说过,说,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很多人打赌,赌谁先把我弄上床。真有这么回事吗?”
谢临风也笑:“真有。”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些的时候,谢临风终于也没有了当年的欲言又止。他说:“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害怕他们真的打你主意,害怕你这一点就着的性子真敢跟他们拼命。”
谢临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每天都害怕第二天在学校里见不到你了。”
柳月阑骂他:“你这人,我上学时脾气很好啊!”
说罢,他稍微敛起笑容,表情怅然:“我现在倒希望,阿曜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他如果只是想跟我玩玩,那倒好了。”
年少的时候最看重爱情的纯粹。
爱就是爱,爱就得是爱,爱里面不能夹杂着别的,多了一分别的东西都不行。
柳月阑是幸运的。很多人追求的这种不夹杂任何东西的爱,他真的有。
顾曜真的毫无保留地、毫无杂质地爱着他。
但现在,这种毫无保留的、毫无杂质的爱,竟然让他开始恐惧了。
如果顾曜也只是在跟他们打赌,如果顾曜只是想玩玩,那倒好了。
他总会玩腻,总会遇见更年轻、更漂亮、更会讨他欢心的人,迟早有人能够代替柳月阑。
但顾曜不是,顾曜是认真的。
感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好的,感情出了问题时柳月阑才发现,他走不了,躲不开,逃不掉。
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分手确实没有再想过,但柳月阑并非全然意识不到他们的问题。
只是……他连重塑这段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懦弱起来。他害怕争吵,害怕那些争吵会牵扯到无辜的人,害怕自己随口抱怨的一句话改变了某个人的一生。
许久之后,谢临风缓缓开口:“顾曜……他什么都有,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想要的东西,是一定会攥在手里的。”
谢临风知道顾曜是这样的人,也始终……不看好好友的这段感情。
可他该怎么说呢?
他怎么忍心在朋友爱意上头的时候,兜头给他泼一盆冷水呢?
时间长了,谢临风也有了一种幻想,幻想着,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或许顾曜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或许他们真的能够长长久久。
他思考许久,还是决定问一下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月阑,这是……怎么了?”
柳月阑的表情很茫然。他也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苦恼地说:“发生了很多事,我也说不清——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才对,我只是觉得很累,很多事情都很累。”
不看好归不看好,谢临风并不是真的盼着他们分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认真的感情,要分开,和扒掉一层皮有什么区别呢?
他想着至少再挽留一下,便说:“但你看,这次阿曜没跟着一起来,也是你要求的吧?他还是会听你的话的。”
柳月阑侧头看了看他,没说顾曜这次的“听话”是用什么换来的。
他换了个话题,说:“我都不知道,他还帮你躲你们家的老头子啊。”
谢临风说:“哎哟月阑少爷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管我呢。”
之后,谢临风转而又说:“但你看,事情就是这么有两面性。你觉得他是世界警察什么都要管,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都恨不得全面了解,但你身边的朋友需要帮忙,他也真心地伸了一把手。”
柳月阑又想起他的哥哥。顾曜再不喜欢柳星砚,在柳星砚病重的时候也切切实实守了那么多天,虽然后来又……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也是。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临风却说:“没什么搞不懂的,月阑,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想了解顾曜的心思,其实也没那么难。他在用他的方式帮你,做一些他认为对你好的事,至于这些事你需不需要、你愿不愿意,是放在后面才要考虑的事。”
谢临风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词来解释:“‘东亚大爹’,懂吗?顾曜就是这种人。”
柳月阑无言以对:“好吧,还真有点像。”
他理不清自己和顾曜之间的种种纠葛,也不想再多说了,便挥了挥手,说:“唉,不说了,烦。”
谢临风也不再追问,说起明天的安排:“我换了个地方,医院里太冷清了,我找了个像疗养院一样的地方,环境好一些。明天咱们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