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悠示意他坐,取过炕几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明前龙井。她找出一个书签,夹在翻开的账册中,停了手边的事,“要说什么事?”
“也不问问我有没有用饭?”萧灼还没想好开场白,先反问她一句。
贺兰悠不语,懒得答这种废话。
思忖多时,萧灼找到了切入点,“我去见过太后。”
“听说了。”
“她跟我提及了先帝的事。”萧灼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一整日我都在回想,这几年你提到先帝的一字一句。”
“是么?”贺兰悠坦然地望着他,“可有结论?”
萧灼不答反问:“你怎么看待他?”
“好战的帝王,但也有富国强兵的手段,要说我自己比较感谢他的,是他杜绝了与外邦联姻,他在位中后期,便再无公主和亲的事,除非两国的男女情投意合,例如寻阳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寻阳长公主。”
寻阳长公主嫁的是西夏皇帝,出嫁前只是籍籍无名的闺秀,先帝为着体面,先册封其为郡主,再册封为公主。萧灼登基后,少不得向邻国送去国书,连带地为寻阳晋位。
寻阳的事,是先帝深深懊悔的事,萧灼册封她为长公主时,想来也是百般不情愿。
父子两个都觉得上当了。
他们要的是寻阳做大周的女儿,实情则是,寻阳与西夏皇帝并非什么情投意合,只是野心勃勃又对一些人过于重情义的两个人凑到了一起,做了最有默契的一对帝后。
萧灼不置可否,“你说的都关乎军国大事,私下里你怎么看待父皇?”
“不怎么看。”
“……?”
“他烦我,我也烦他,能怎么看?”贺兰悠唇角微扬,“或者说,你想听我怎么拐着弯儿骂先帝?”
“你恨他。”
“那是恨么?”贺兰悠目光流转,思索的结果是无所谓,“怎样看都可以。”
萧灼身形微微向她那边倾斜,眸光愈发专注地凝住她,“你恨他,有没有恨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贺兰悠神色平静,眼眸比幽深古井中的井水更清澈,也如井水那般,毫无温度。
“不论你做出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奇怪,也只能认命。”萧灼语气温和,“既然如此,你与我交底又何妨?敢作敢当一次又何妨?”
“我说了,我不会做那种事。”贺兰悠神色玩味,“但我不会管你怎么想,你随意。”
“若与你无关,父皇跟前的老人儿全部失去下落,又是怎么回事?”萧灼抬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加重力道,“那时你身怀六甲,却想过服用堕胎药,兰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
贺兰悠讶然,“妻子贵为太子妃,却不能安心养胎,想的是要不要留下孩子,你不反思自己有多少责任,却拿来当做指证我的理由?”
语毕,她拿过锋利至极的裁纸刀,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松开。”
只等了一息的工夫,挥刀刺向他手背。
萧灼下意识地松开手,飞快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