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此话——」
「话糙理不糙!」胡亥霍然击案而立,玄色深衣扫翻了青铜酒爵,「既说到这份上,今日兄弟几个便剖开心肝说话!论储位排序我前头还有十七位兄长,可有人眼见长兄军功日盛」他忽然欺近公子高,「五哥方才不是问谁配照镜子?不如现在就去章台宫门口照照!」
锵然一声,公子高腰间玉珩撞在柱上迸裂。他缓慢抚掌三下,突然抄起酒壶仰头痛饮。「敬长兄!」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浸透衣襟,「再敬十八弟!」他将空壶倒悬,酒滴在青铜灯盏上呲呲作响。
三人三角形对峙着,扶稣指节在案几刻出深痕,公子高衣袖尚在滴酒,胡亥腰间玉佩犹自颤动。席间唯剩将闾咀嚼杏脯的细微声响。
「好酒。」公子高抹去唇边残酒冷笑道,「却不知这酒入喉,几人能品出忠孝,几人尝到野心?」这话分明是说给扶稣听的。五十万大军驻守的咸阳郊外,自长兄遇刺那夜起,校尉们的联名竹简就没断过。
“兄长这是身心俱伤啊!何等狠毒的手段?究竟是何人所为!”
“丝毫不留退路,非要赶尽杀绝?何其卑劣!”公子高攥着酒壶,字字含愤。
“确实不堪!”胡亥随口应和。
“令人心寒啊!”
“十八弟,为兄再敬你一盏!”
“五哥言重,弟弟惶恐!”
“你当得起!”
“大哥,容弟弟们共敬一觞!”
“满饮此杯!”
“今日乃五弟离京之期,这杯薄酒权作饯行。兄弟阋墙徒惹父王耻笑——王权归属岂由你我妄议?父王春秋鼎盛,吾辈恪守本分方为孝道!”
“大哥明鉴!”
宴罢,三人相继辞别。
先前那些机锋暗藏的言语,终是化作推杯换盏的祥和光景。
目送众人远去,扶稣眸光幽深。转向身侧:“秋儿全程目睹,可有所得?”
“好一派天伦之乐。公子那番警世之言,他们当真听得进去?”清秋挑眉。
“你呢?”
“不过耳旁风罢了。”
“正是如此。”扶稣唇角微扬,“这几个狼崽子个个不简单。原想借宴震慑,反倒看透他们互探虚实的把戏——尤其老五与十八弟,在我眼前演这反目戏码,简直自取其辱!”
往后四日,扶稣闲居府中。
而咸阳城内,各地官员携子弟纷至沓来,驿馆人满为患。这场百年朝会令新任内史蒙恬疲于奔命——两万中尉军堪堪维持都城秩序。
某日扶稣酒肆小酌,恰见蒙恬策马疾驰而过。听闻其诉苦,便授以锦囊妙计。
“蒙将军,你麾下的城外驻军是作何用处的?立刻派人将咸阳各街道区域详细标注,分派兵士轮班值守。
哪个片区出了乱子,就找对应的值守将领问责。如此层层分管,你这主帅岂不省心!”
蒙恬当即调遣五万都尉军,划分防区日夜巡查,将咸阳城各处划分成网格管理。哪里有事即刻追责,防务效率立马提升数倍。
城防治安责任到人,出事即刻处置——谁敢?莫非忘了大秦律法的森严?
再设些犒赏:凡大朝会期间所辖片区平安无事者,皆可得赏。
办差得力领赏,办事不利抵命!
这般安排下,谁敢懈怠?纵不为那几分赏钱,也得顾全家小性命。
况且既已尽心办差,再加把劲或能得蒙将军青眼,前程也未可知!
正当咸阳城防井然有序之际,扶稣苦候多日的人终于归来。
长公子府内,扶稣端坐主位,看着风尘仆仆的王贲与贺秦。
“公子,您所绘三件器械图样已送至军械司,由公输落大人亲收。”王贲禀道。
“公输大人如何说?可能打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