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想,或许多年前的那次剖白是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机会,是他处理得不够好,所以蒋墨不愿再对他敞开心扉了。
可是,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那天晚上,梁沐绕到蒋墨身前,不容他眼神逃避,认真地说,我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情讨厌你?我是你的朋友,只会因此关心你。只是我对你经历的一切都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感到些许安慰。
他懊丧于自己的笨拙,说,抱歉,我不太擅长处理这个。
蒋墨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个微笑,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吗?只要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答案自然是好。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拥抱。
时间一转,八九年过去,重症监护室窗口上映出的模糊身影与多年前那个剖白着自己的伤口的少年隐约重合在了一处。
梁沐隐隐感觉到了蒋墨内心的纠结和压抑。
他清楚,蒋墨并不喜欢关越,关夏的出现也非他所愿,关越的所作所为若要追究的话根本就是犯罪,关夏则是在这种充满一厢情愿的罪恶和私欲中意外诞生的果实。
可是,梁沐想,蒋墨不可能放着关夏不管,他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关夏的存在而与关越组成家庭。
因为关夏的处境就与他小时候一般无二。私生子,不被期待的孩子,有一个病态地痴恋着父亲的母亲。他看着她就好似在照镜子,她不仅是他的血脉,也是这世上另一个他自己。
这种宿命般的映照,梁沐担忧地想着,不知对蒋墨来说,这是能治愈他的契机还是伤害束缚他的刑具。
梁先生,你觉得男人生孩子是不是很奇怪?
关越突兀的问题拉回了梁沐的思绪。
当然很奇怪了。奇怪到令人不禁怀疑到底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的地步。
神思尚还游荡在别处的梁沐险些就要这么回答了,幸亏他及时绷紧心神,才没让他说出这种既让人觉得他不正常又让人觉得他在针对关越的又疯癫又失礼的话。
并不奇怪吧。梁沐表情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只能说是不常见,但并不奇怪。
不过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为什么偏偏问他?
梁沐观察了一下蒋墨的表情,蒋墨明显也对关越的提问感到些许困惑。
关越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说道: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我的肚子,眼神像是十分好奇不解的样子,我难免在想你是不是没听说过男性生孩子的事,又或者是你有些看不上男性去生孩子。
蒋墨眉头微蹙:关越,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越并不理会他,只睁着一双敏锐老练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梁沐,丝毫细节都不放过。
梁沐有些心虚。看来他那时精神太过恍惚了,没有好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致让别人感到了冒犯。
他当即低头道歉:实在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有歧视的心,我只是没在身边见过类似的例子一时有些好奇而已。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蒋墨跟着说道:梁沐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多想。
关越生前是一名资深刑警,十分擅长跟嫌疑犯打交道,对人心理上的破绽很是敏感。他能感到梁沐刚才确实有一点心虚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