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翻江倒海地计较着:
此刻若撕破颜面,径直质问那苏姑娘之事,若两人关系真是如苏姑娘所言,那自己必须愤然和离,固然全了一时颜面。
然……她指尖悄然收紧,攥皱了袖口——私库中所积攒的银钱尚未丰足,此时离去,岂非前功尽弃?
可若佯作不知,依旧强持体面,温言软语,徐徐图之,待他日积蓄丰厚,自然进退从容。
只是这其间种种,他所予的每一分温存,都似带着旁人的影子;每一次屈意承欢,都如细针刺心,痛不可当。
再者,此刻若径直向他求证,是否会打草惊蛇,令他心生戒备?
倘若如此,他此后所言,又还有几分虚实可言?
还有,那只是苏姑娘的一面之词,他看自己的眼神清澈清凉,倒也不像是作出那般龌龊之事的人,万一自己误会了他,中了那苏姑娘的离间计……
心中千回百转,几番权衡思忖,她终是定下心计:
苏姑娘一事,眼下还是按下不表,只作浑然未觉。唯有暗中查清来龙去脉,方能图谋后动。
“月疏。”
一声轻唤自庭前传来。
沈月疏蓦然抬首,只见卓鹤卿踏着未散的晨雾,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一身锦服沾满泥泞,发丝微乱,眉宇间尽是疲惫,竟是一副彻夜
未眠的模样。
“鹤卿,”
理智虽已做出抉择,翻涌的心绪却一时难平。
她身形定在原地,仿佛脚下生根,万语千言都堵在胸口,终是寸步难移,半字难言。
卓鹤卿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欲将她揽入怀中,却在触及她衣衫前一刻迟疑了,最终只轻轻一握她的手臂便松开,低声道:
“害你担心了。我身上脏,别沾染了你。待我先去沐浴更衣。”
“你昨夜……去了何处?”
沈月疏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去……”卓鹤卿这才惊觉,自己一路归心似箭,竟忘了预先备好说辞。他略一停顿,道:
“本是要去西街给你买烧鸡的,谁知刚出府门就被大理寺的人拉走了!说是城外出了惊天大案,现场勘查十万火急……这一去便是整夜,案子棘手,连个捎信的机会都没有。让你空等,是我的不是。”
又说谎!
沈月疏眼底方才泛起的那一丝心疼,此刻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唇边只凝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并未再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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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鹤卿沐浴更衣后,将从流唤至书房。
主仆二人一番对答,方才发觉先前卓鹤卿的说辞已然露了破绽。
从流这一夜都守在府门前,就盼着卓大人归来,好立即将夫人昨夜的问话告知,商量对策。
谁知天将破晓时忽感腹痛,他匆忙入府如厕,待再出来时,大人竟已径直去了梅园。
终究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