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以身阻止谢乔携天子离京。
阻力是可以预见的,但谢乔绝不会因此停下脚步。
谢乔看着他,声音平淡如水:“公不必如此,我心如铁,势在必行。公若阻拦,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杀戮。我知道我要做什麽。”
皇甫嵩惨然一笑:“食汉禄,忠汉事。为臣者,死得其所。”
谢乔长久地凝视着他。
眼前闪过过去的一幕幕。黄巾之乱,她携兵马初出茅庐,从中原,到河北,他像一位长者,推功提携。他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引路人。
但时光不可倒流,人心亦然。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将皇甫嵩招入麾下,凭借其能力威望,那一定是军政重臣。
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有他的忠君之道,有他愿意以身殉之的坚持和信仰,不必强求。
“皇甫公请自便。”
说罢,谢乔不再言语,决绝地转过身,示意东进。
就在此时,她身後传来一声利刃破开皮肉的轻响。
谢乔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在她身後,皇甫嵩已然捡起了地上的长剑,自刎而死。他的身躯晃了晃,最终向前倒下,仆倒在自己以死捍卫的道路上,双目依旧圆睁,望着天子车驾离去的方向。
几乎同一时刻,虎牢关厚重的关门在绞盘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啓。
谢乔的车队顺利出关。车队在前,牛辅馀部的三千人马在後,鱼贯而出。
车队刚出虎牢关不足十里,行至开阔地带,前方地平线上便腾起一道黄龙般的烟尘,蹄声隐隐如雷。
护卫在车队旁的军士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牛辅那三千人更是骚乱不安,他们本就是惊弓之鸟,此刻以为是关东诸侯杀到,不少人已经面如死灰。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前去探查,不多时便飞驰而归,高声禀报道:“主公,是前来接应的人马!”
片刻之後,那支军队的全貌显露出来。
军容整齐,甲胄鲜明,与谢乔身後疲敝的降兵形成鲜明对比。一面绣着“谢”字的大旗在队列前方迎风招展。
这时,一名身披重甲的校尉催马而出,奔至谢乔车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在此恭候主公!”
谢乔心头完全不虚了,既然挟天子入梁,那就再来些阵仗,把场面做足。
“传令下去。”
一名传令兵立刻策马靠近,躬身听令。
“放缓行军。”
传令兵微微一怔。
谢乔继续吩咐道:“将天子仪仗尽数竖起,不必遮掩,就这麽大张旗鼓地走。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圣驾正往梁国。”
“喏!”
军令一下,队伍行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数面被卷起收纳的明黄色大纛被高高竖起,在风中猎猎展开。
旗上以金线绣出的日月龙纹,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原本急行军的队伍,瞬间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天子巡幸。整个庞大的军阵,簇拥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开始以一种沉稳而刻意的姿态,缓缓向东行进。
与此同时,十八路诸侯的大军如一条长龙,兵分数路,朝着虎牢关的方向稳步推进。
联军营寨连绵十里,旌旗蔽日,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中军大帐内,几只牛油大烛在青铜灯架上燃烧着,烛火摇曳,将墙壁上悬挂的行军舆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盟主袁绍正襟危坐于主位,手指在舆图上缓缓划过,眉头紧锁。
帐内,袁术丶鲍信丶曹操等人分坐两侧,皆神情凝重,商议着攻关的细节。
“董卓麾下将领,皆是百战之辈。”曹操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舆图,“李傕丶郭汜之流,皆为凉州悍将,其部衆更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悍不畏死。此番攻关,非一战可下。”
鲍信抚着短须,沉声道:“孟德所言甚是。西凉兵马,韧性十足,即便小挫,亦能迅速重整,我等需做好苦战的准备。”
“哼,一群西州蛮夫,有何可惧!”袁术端起陶碗饮了一口,又重重放下,“我等十八路诸侯在此,兵精粮足,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董卓!”
话虽如此,帐内的凝重气氛却未有丝毫缓解。
“我听闻董卓麾下有一将,人称飞将,吕布如何?”孙坚问。
这时,一名随军司马自末席起身,躬身行礼道:“啓禀盟主,诸位将军,末将此前曾在丁原丁刺史账下,素知吕布。”
袁绍擡眼看他:“哦?你且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