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姜戈没有去吏房,而是独自走在松阳县的街道上。青石板路被露水洗得发亮,两旁的商铺陆续卸下门板。卖早点的摊贩已经支起炉竈,蒸笼里飘出的白雾裹挟着面香,在街巷间流淌。
“姜县令早!”卖豆腐的老王头第一个看见他,忙不叠地舀了?碗热豆浆,“今早新磨的,您尝尝。”
这喝豆浆早就成了?松阳县人的习惯,早上来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也用不了?几个钱,反正?可以找到活,不会饿肚子。
姜戈接过粗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望着街道尽头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想起初到松阳县时的景象——那时街上商铺十室九空。如今这条街上,连最穷苦的挑夫都能在清晨喝上一碗热豆浆。
“诸葛大人!”街角传来孩童的欢呼声。
整个松阳县里只有诸葛亮会有那麽大的欢呼声。
姜戈转头,看见诸葛亮一袭素袍从?晨雾中走来。他手?中握着卷竹简,腰间悬着的玉佩在走动间轻轻晃动。几个总角小儿围着他蹦跳,有个胆大的正?拽着他的衣袖问今日学堂教什麽。
“今日讲《诗经》。”诸葛亮俯身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你们先去学堂温书,我随後就到。”
这学堂里的先生,可不止诸葛亮一位。但凡有些空闲的,都愿意来这儿露上一手?——毕竟,谁还没点拿手?的本?事?
杜甫偶尔会来教孩子们写诗,他捋着胡须,眯眼望着窗外,缓缓吟道:“两个黄鹂鸣翠柳……”底下的孩童们便跟着摇头晃脑,稚嫩的童声此起彼伏,虽不甚工整,却别有一番天真意趣。
周瑜也来过,他教的是音律。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清越的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孩子们瞪大眼睛,听得入神,有几个胆大的还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一摸琴身,仿佛这样就能沾上几分?“美?周郎”的风采。
尉迟敬德来得不多,但每次来都教孩子们习武。他虎目圆睁,声如洪钟:“站如松,坐如钟!”小娃娃们便学着他的样子扎马步,可没一会儿就东倒西歪,惹得这位黑脸将军哈哈大笑。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魏忠贤竟也来上过课。他教的不是圣贤书,而是“如何?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堂下坐着的学生,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最大的也不过十岁,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台上这个笑容和煦的怪叔叔。
“这做人呐,得学会察言观色……”魏忠贤慢条斯理地讲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比如上司喜欢听什麽,你就说什麽;上司讨厌什麽,你就绝口不提……”
孩子们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这叔叔说话怪有意思?的,却不知他话里藏着多少经验。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偷偷学着他的样子,背着手?踱步,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惹得旁人忍俊不禁。
这学堂里的先生们,各有各的本?事,也各有各的脾气。可无论是谁,只要?往那讲台上一站,底下的孩子们便都仰着小脸,满眼期待。
不过他们还是最爱诸葛亮,孩童们围着诸葛亮转圈笑闹了?一阵後跑远了?。
待孩童们跑远,诸葛亮才向姜戈走来。晨光落在他清癯的面容上,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影,显然又?是彻夜未眠。
“又?熬夜了??”姜戈递过一碗豆浆。
诸葛亮接过碗,笑意温润:“昨日思?考开通海运之事,就没有睡着。”他指着远处正?在扩建的码头,“总要?考虑考虑。”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渐渐苏醒的街市。路过县学时,朗朗读书声已透过院墙传来。诸葛亮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白起将军新编的兵法操典,我想着先在县学武科试行。”
这学堂的学生真是好运,有这麽多名臣武将掏心教导,总能学到一两分?真本?事的。
有了?本?事之後在这世?上也能活的更轻松些。
姜戈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阵法要?诀,边角处还有朱笔批注。她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军报:“听说卢志云的大军已到百里外了?。”
听到这个消息,诸葛亮神色不变,只是望向校场方向。那里传来整齐的操练声,隐约可见白起正?在指导练习。
“松阳不是一天建成的。”诸葛亮的声音很轻,“姜县令,我们开义?学丶兴水利丶通商路,不是为了?今日与谁一战。”
转过街角,眼前豁然开朗。新建的纺织作坊前,女工们正?排队上工。尉迟敬德带着巡逻的在维持秩序,见二人过来,抱拳行礼。作坊里传出织机的咔嗒声,像一首独特的晨曲。
“秦叔宝呢?”姜戈问道。
“在城门口呢。”
晨雾散尽时,两人登上了?城墙。俯瞰全?城,炊烟袅袅,街巷井然。码头处人影重重,学堂里书声琅琅,作坊中机杼声声。城外阡陌纵横的田地上,早起的农人已开始劳作。
“真难想象有一天松阳县会如此繁华。”姜戈感叹道。
诸葛亮扶着城墙的垛口,目光悠远:“治大国?如烹小鲜。松阳县也是如此,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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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努力这个月完结[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