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安走到她身边,并未像往常那样急切地动手动脚,而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那是一件用丝帕精心包裹的东西,他将其放在秋婉贞面前的案几上,然后轻轻打开。
丝帕之中,赫然是一枚玉佩,玉佩通体莹白,触手温润,雕刻着简洁的流云纹样,中间镶嵌着一小块罕见的冰蓝色宝石——这正是叶凝霜贴身佩戴了二十多年的玉佩,是当年秋婉贞赠予她的定情信物,叶凝霜曾誓,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秋婉贞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身,伸手想去抓那玉佩,手指却颤抖得厉害“这…这玉佩怎会在你这里?!凝霜她…她出了什么事?!”
秋慕安好整以暇地将玉佩收回掌心,轻轻摩挲着,语气平淡却带着威胁“娘亲不必惊慌,霜娘…目前暂且无事。”
“暂且?”秋婉贞的心猛地一沉,急忙问道,“安儿!你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这玉佩是凝霜的命根子,她绝不会轻易离身!”
秋慕安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母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霜娘在云州,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是瘟疫,而是朝廷的埋伏。”
秋婉贞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朝廷…埋伏?!”
“没错。”秋慕安缓缓道,“朝廷早就想铲除我们这‘前朝余孽’把持的武林盟了。云州瘟疫,不过是个引子。霜娘轻敌冒进,中了圈套,如今…虽侥幸突围,却也身受重伤,被困在一处隐秘之地,消息断绝,生死…难料。”
他每说一句,秋婉贞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毫无血色,泪水夺眶而出“不…不可能!凝霜武功高强,怎么会…”
“武功再高,也难敌千军万马,难防阴谋诡计。”秋慕安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娘亲,您和霜娘在这盟主之位坐得太久,是不是已经忘了,这江湖、这天下,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向前一步,逼近秋婉贞,将那块玉佩举到她眼前“现在,能救霜娘的,只有我。”
秋婉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安儿!你能救她?你快去救她!娘求你!只要你救回凝霜,娘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我?”秋慕安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他俯下身,在秋婉贞耳边用缓慢而又清晰的声音说道,“那如果…我要娘亲您,心甘情愿地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性奴呢?”
秋婉贞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浑身冰凉“你…你说什么?!”
“我要您,我的亲生母亲,自愿放弃所有尊严和抵抗,立下契约,成为我秋慕安可任意支配的专属性奴。您一答应,我便立刻动用我暗中培植的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救霜娘回来,您若不答应…”他指尖轻弹玉佩,语气阴冷,“…那这枚玉佩,下次再送到娘亲面前时,恐怕就不是完整的了。”
听到这话,秋婉贞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边是此生挚爱、生死与共的叶凝霜的性命,一边是自己身为母亲、身为盟主的最后尊严和伦常底线,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太过残酷。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
良久,她才找回一丝声音“安儿…你…你怎能…提出如此…条件?我是你的母亲啊!”
秋慕安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冷酷地说道“娘亲,正是因为这重身份,才让这份契约更有价值,我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而是在给您一个拯救霜娘的机会。”
“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却更显压迫,“此事关系重大,娘亲需要时间思量,也是理所应当。孩儿不急,您可以慢慢考虑,只是不知,远在云州的霜娘,还能等上多久?”
他不再逼迫,甚至体贴地将那枚玉佩推向秋婉贞手边“这玉佩,暂且留在娘亲这里。若您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若您觉得霜娘的性命比不上您所谓的尊严…”他顿了顿,微微颔,“孩儿告退,静候娘亲佳音。”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离去,留下秋婉贞独自一人,对着那枚玉佩,心如刀绞。
……
那一整日,秋婉贞都如同失了魂一般,她屏退了所有侍女,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
案几上的玉佩灼烧着她的心神,她时而拿起玉佩,贴在脸颊,感受着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的爱人气息,泪如雨下;时而又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蜷缩在榻上。
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交战。
一个声音在尖叫,斥责这想法的悖逆,一旦答应,将永堕深渊,万劫不复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她叶凝霜身处险境,危在旦夕,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半生相依的支柱。
尊严与爱情,伦常与生存,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寝宫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秋婉贞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最终,当窗外传来更夫敲响二更的梆子声时,她抬起了头。
黑暗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那是摒弃了所有犹豫后沉淀下来的决绝。
她缓缓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和衣袍,然后紧紧握住了案几上那枚玉佩,冰凉的触感仿佛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秋婉贞站起身,走向门口,步伐虽有些虚浮,但方向却明确无误,那是秋慕安书房的方向。
书房内,烛火通明。
秋慕安正临窗而立,手持一支狼毫笔,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他写的是前朝一位名将的诗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笔力遒劲,锋芒毕露,与其平日展现的潇洒不羁截然不同,透出一股隐隐的野心与肃杀之气。
听到门口细微的动静,他并未抬头,只是笔尖一顿,淡淡开口“娘亲深夜前来,可是考虑清楚了?”
秋婉贞站在书房门口,逆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以及那纸上铁画银钩的字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
她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反手轻轻合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是。”她走到书案前数步之遥停下,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娘亲…考虑清楚了。”
秋慕安这才缓缓放下笔,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母亲。
烛光下,她脸色依旧苍白,眼圈微红,但眼神却不再彷徨,只有一片平静。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么,娘亲的选择是?”
秋婉贞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沾染了夜露的蝶翼,在莹白的肌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随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而颤抖,凄美得令人心折,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美眸,已然被一片平静和决绝所笼罩。
面对儿子的问题,她缓慢地点了点头,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带着颓靡慵懒的风韵。
“好。”秋慕安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娘亲已然自愿,那么,仪式便开始吧。”他指了指书房中央那片空旷处,“请娘亲先自行宽衣。既入奴籍,便无需这些象征身份的累赘了。”
秋婉贞身体一震,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掐入柔嫩的掌心。
她环顾这间熟悉的书房,四壁皆是书架典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这里本应是清静雅致之地,此刻却要成为她尊严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