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且带着茧子的手死死扣住了佐藤光的手腕,止住了那原本会摔得头破血流的势头。
“呼吸,佐藤。地板是硬的,我的手是凉的,现在是东京时间八点四十五分。”
藤原静的声音像是在读说明书,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却比任何安慰剂都有效。
佐藤光大口喘息着,肺部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
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失神里,她不仅仅是失去了平衡,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那种窒息感不来自于缺氧,而来自于某种更粘稠的东西——无数人的视线,无数张开合讨论的嘴。
她扶着墙角呕干呕了两声。
“刚才外面经过了三个保洁员,她们在聊那个‘念诗的怪人’。”佐藤光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亮得吓人,“一旦有三个人以上同时聚焦在‘我’这个概念上,这种窒息感就会出现。这不是单纯的副作用,这是……代价。”
“那就让她们闭嘴。”藤原静伸手去扶她。
“不。”佐藤光推开她的手,反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被揉皱的便利贴,那是她在集装箱里凭借触觉盲写下来的方案,“堵不住的。那就让水更浑一点。”
她指着那堆纸条,语飞快:“把之前废弃的那七份草稿——就是画风崩坏、线条抖动的那几份,全部散出去。用不同的纸,换不同的墨水,甚至找左撇子去描红。哪怕是画错了的也不要紧。”
“你要制造赝品?”
“我要制造‘共犯’。”佐藤光嘴角扯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弧度,“只有大家都觉得自己拿到了真理的碎片,真理本身才安全。”
她从贴身内袋里摸出一张卡片,边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
那是唯一的真迹。
“把这个塞进那本《大象巴巴》的绘本里,寄给山?麻美所在的养老院。没人会查一本给老年痴呆患者看的童书。”
同一时间,涩谷的一家小型livehoe被临时改造成了新闻布中心。
金田一诚站在台上,身后是巨大的投影屏。
闪光灯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像极了某种正在布道的邪教头目。
“把原稿交给内务省?”
金田一嗤笑一声,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叠画稿,像是扔废纸一样扬向空中的记者席。
哗啦——
漫天飞舞的纸张如同白色的乌鸦。
记者们疯了一样伸手去抢,快门声连成了一片暴雨。
“拿去化验吧!拿去鉴定吧!”金田一诚双手撑着讲台,身体前倾,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此刻睁得滚圆,满是挑衅,“这一张是用钢笔画的,那一张是用炭笔涂的,还有一张甚至是拿口红抹出来的。你们说这是泄密?那就告诉我,哪一张才是真的?”
他指着镜头,像是在指着屏幕后那群高高在上的官僚:“艺术不属于任何机构。如果你们连笔触的情绪都读不懂,就别妄想解读未来的神谕。”
网络沸腾了。
佐藤光是谁瞬间冲上了推特热搜榜。
无数人在分析那些漫天飞舞的画稿,有人说是密码,有人说是行为艺术,甚至有模仿者开始上传自己伪造的“预言画”。
内务省,地下情报室。
神宫寺隆介狠狠地将手中的咖啡杯砸向了地面。
瓷片飞溅,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晕开。
大屏幕上,笔迹鉴定系统的进度条卡在红色的,然后瞬间崩塌,弹出一个巨大的“failed”。
“十七份……整整十七份样本!”技术人员的声音在抖,“每一份的运笔力度、起笔习惯完全不同,甚至连纸张的纤维来源都遍布全国各地。系统判定这些是‘集体创作’,根本无法锁定单一嫌疑人。匹配失败率。”
神宫寺隆介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线条。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吗?
把一滴水藏进大海,把一个名字藏进千万人的狂欢里。
“继续查!”他咆哮道,“就算是把全国的造纸厂翻过来,也要把源头找出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源头正在渗入这座城市最不起眼的毛细血管。
市教育档案馆,深夜。
清洁工推着巨大的垃圾车经过走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藤原静穿着灰色的工装,压低帽檐,动作娴熟地打开了标着“小学美术教案·下周备用”的文件柜。
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是将几张薄薄的透明硫酸纸夹进了教案的夹层里。
那是一张看似普通的气象云图,但如果把全东京几百所小学的孩子在同一时间描绘出的线条叠加起来,就会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伞状符号——那是crodu(羂索势力)下周的活动轨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