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王家‘守家卫国’的祖训我从不敢忘,断不能干出抛妻弃子的恶事。既然承诺了杨家人的,我就不会毁诺。”
说到这里,他唇角一扬,又突然露出了个不符合年龄的顽皮笑容,伤感中还有几分可乐:
“祖父当年就催着我相看订婚,逼我早日诞下子嗣再上战场,我偏不依,爹也宠我宠得不分东南西北的,昏了头……这事就过去了。现在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孙儿都有了,不知道该有多震惊。”
齐承明看青年人那副想问又不敢问的伤感模样,长长松了口气,对他畅快笑了起来:
“表兄,我外祖父身体硬朗着呢!虽然有时候生病……但上次来信还在说能满院子撵着揍我表弟。”
还好还好……
没有两妻相争,没有恢复身份记忆后踹掉糟糠妻……种种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每天嗜睡十几个小时,惭愧,可能是医生说的缺钾。总之出院后还在继续调整状态,努力吃药码字。
第69章
夜色浓郁。
齐承明回想起上半夜的惊险逃窜,隐约还感觉到背后有些汗津津的热意,现在那阵热意已经都变成了湿冷。但是齐承明很嫌弃在这辆简陋的马车上换衣物,干脆没管——
去柳州的那几个月里他的专用马车就像小家一样,倒不用介意。
齐承明忽略了身上的不舒服感,好奇的问出了一个隐晦的问题:“表兄,不知道你对以后……怎么打算?”
答应齐承明到柳州城休养的杨家一家四口,短时间内都挪动不了。
但,然后呢?
给威勇伯府的急信肯定是要写的……老威勇伯无事不得擅自出京。王朔表弟年纪又太小,也没法出京担事。他们知晓后肯定望眼欲穿的盼着见一见杨守。
但如今的杨守一家,如果上了京,不适应的绝不会是杨守自己。
“……”青年人果然长久的沉默了。
他的脸上伤疤抽动,看起来十分狰狞,齐承明却从那份已经熟悉的狰狞下看出了痛楚和无措。
“再等等吧。”杨守一时间没想好,只在夜风中留下清浅的叹声,“我会给祖父去信,稍后回京祭奠父母兄长的,我的姓氏许是要改回去了,但忠儿那孩子是要姓杨的。”
这是他答应杨家的。
杨守——或者说现在的王守抬起眼帘,坚定的对上表弟的神情,准备面对接下来的阻力。
他的话放出去绝对是惊世骇俗。
旁人对自己上门女婿那一段经历会视为耻辱,莫说提不提起,恨不得直接抹消。威勇伯府偌大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自家好端端的孩子去当了农家的上门女婿,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嗤笑,会怎么样的勃然大怒。
王守却不在乎这些。
他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就庆幸自己多年的武艺没有丢下。甜娘一直对他很支持,不管他那些浪费力气的胡乱锻炼。王守从前不愿娶妻,是心思一直放在战事上。现在既然有了妻儿,他也不会抛下这份责任。
祖父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他的决定。
在回去见祖父之前,他恐怕要先过表弟这一关了——表弟都有藩地,成了实打实的王爷了。他的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
齐承明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挺、挺好的?”
表兄这副郑重其事盯着他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看他的神色更复杂诧然了。
齐承明只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穿越到现在大半年了,总算拐弯抹角的得知表兄的名字了,原来本名真的叫王守啊。
这回意外发觉鹤州表兄的事,终是了结了。
……
两天后,齐承明把表兄一家都妥帖的安顿在了王府里——他空置许久的后院里总算住真正的‘内人’了。
原本住在这里的宫女姑姑等女眷都迁到了后罩房和大通铺,柳奶娘同样住了后罩房,她这段时间潜心养身体,似乎是察觉到齐承明见到她就心绪复杂,所以非常低调。
从皇宫里带来的宫女本来就不多,原本就是负责二皇子所洒扫,花草,洗浴,针线等等活计的,大头更是都在厨房。到了柳州也基本上只供得上整个正院用,分散在整个王府里下人就捉襟见肘了。小宋总管初来采买的那一批人手便在这几个月里站稳了脚跟,宫女太监们乐得他们帮忙而不抢风头。
现在王守一家住了王府后院,拨去伺候的人就有说法了。
因着他们一家有女眷,又无品阶,太监用不了,宫女们各有好去处。所以后买来的那些人各自动了心,暗中躁动得很,四处托情拉关系的,就想谋这份好差事。
“总管大人,你看这……”负责外院的刘管事从怀里捧出来一只扁口袋子,鼓鼓囊囊的,里面塞着碎银子,他露出讨好又犹豫的笑容。
“都是这两天找你说情的?”宋故眼神扫了一下,眉头都不动的看明白了。
宋故是整个王府的总管,又和碧菽,小德子互相配合掌管内外库房财务。管的事越多,就越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宋故一接手王府,就急着采买下人,调教新人。折腾到现在已经教出来了两位外管事。刚才另一位已经来过了,老刘果然也来了。
老刘自家也有个小女儿。
他现在推拒着那些没推脱掉的钱财,在顶头上司面前,讨好的心思一点不加掩饰:“总管大人,这些都是孝敬您的,您看小女桂儿还有没有机会……?”
“年纪太小了,与杨公子很相近,这不妥。”宋故像回绝刚才那位外管事一样,平淡的直接回绝了老刘,却也没有拒绝那些钱财,一拢手收下了,“再养几年——等有了主母,自有她的去处。”
“哎,好好……”老刘连忙应答着,难掩失落,挺直了腰背竭力做出坦然模样出去了。
王府和别人家的规矩真不一样。
老刘以前也是清白平民人家,但也听说过那些大户里面的奴仆侍奉主人有多小心谨慎,噤若寒蝉。王爷是个好脾性的,只要不做错事,平日他不对人打骂发脾气。但有一点,他不喜看到仆从卑躬屈膝,最好是姿态舒展大方,不落王府脸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