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认得它。
纪竹枝在祠堂大门前止步:“就在里面。”
燕白缀在後面,见莫风月脚步虚浮,动了动鼻子,“你受伤了?”
“没有。”
莫风月冷漠回过身,没等站定,忽然倒了下去。
“呀!”小藤妖趴在纪竹枝肩上,踢了踢腿。
纪竹枝不理会,兀自推门。
燕白下意识伸手,未考虑到自己这凡人之躯羸弱,猝然一拉险被拽倒,勉强抓着胳膊才将他撑起来。
昏睡的人迷蒙睁眼,与她对视,下个瞬间,两人不约而同滚向一侧,跌进湿软草丛!
接着,莫风月头一低,伏在她肩头彻底昏死过去。
偷袭失败的绿影回缩,却被人踩住末梢。
小藤妖悄悄露出眼,看到燕白起身朝她一笑,而後,凶残扯断藤蔓,还极其恶劣地扔进污泥中。
她眼一瞪,倏地缩进纪竹枝怀里,佯做乖巧。
一行人前後脚入祠堂,里面并未荒废,供祀不少灵牌,这出乎燕白意料。
纪竹枝盯着一个名字,细细拂去灰尘,眼神温柔略显诡异,道:“这是我祖母。”
她燃上几柱香,坐门槛上静静等待。
燕白问:“等什麽?”
纪竹枝道:“等一故人。”
等到薄冷的月色穿户而入,安静的祠堂只有燕白来去走动的声响,小藤妖蹲在莫风月身前跃跃欲试,纪竹枝一动不动,坐了三个时辰。
莫风月中途苏醒一次,後背可怖的血口已被处理过,小藤妖正盯着他手背,藤蔓轻戳伤处,又缩回去心虚地背过手,等燕白来包扎。
他们从死人身上找到不少伤药。燕白从前下山除邪,处理伤口还算熟练,她洒上药粉,睨了莫风月一眼:“抖什麽?”
方才昏迷时,也不见有这麽大反应。
小藤妖咬唇看着,替他答了:“疼。”
燕白觉得不是,她分明看到莫风月面颊上一抹诡异的红。
她又摁了一下伤处,鲜血如涌,莫风月耳尖也涌上热意,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都兴奋地颤抖。
他享受疼痛,或是鲜血。
燕白:……。
燕白的手也抖了一下。
约莫丑时,一阵阴风凉凉吹进来。燕白倏然清醒,暗夜中眼眸似鹰,各处逡巡,目光很快落到供桌上。
那里多了个名字:卫钺。
她眼前浮现一个明光甲胄的身影,苍劲如松,寂然跪坐,冷峻的轮廓难掩锋芒。
引魂香仍在燃,纪竹枝起身:“来了。”
香火萦绕,堂外月色清幽,阴寒的鬼气扬起烈风,燕白蜷起的双膝上放着一把捡来的剑,晃动,被她牢牢握住。
卫钺,这新死之魂,也成了鬼修?
寻踪而来的鬼修,轻悠悠飘入祠堂,燕白蹙眉,见他穿过飒飒摇曳的槐枝,忽地瑟缩一下,怯懦走到纪竹枝面前,眼神很是迷惘。
——这是个修为不高的清秀男鬼。
这是卫钺?
燕白被风吹得眯起眼。
纪竹枝闭了闭眼,风声愈发紧促,她转头,徐徐走向供桌。
然後,一脚踹翻!
哐当——
接着“哗啦”数声,卫钺连同满满当当的祖辈名讳,尽数碎裂。
小藤妖吓得直往燕白身後躲,看到纪竹枝居高临下凝视满地狼藉,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眼神比恶魂更凶诡。
“卫——钺——!”
男鬼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慌乱遁逃,顷刻没了踪迹。
十六年前,卫钺双亲逝世,去皇城投奔贵人,半途因病而死,将要饿死的流民摸进客栈,拿走他的包袱,为他敛骨作答谢。
十六年後,战功赫赫的卫钺将军凯旋,一时风光无限,谁人不晓?
後来,桓丞相之子求娶公主,公主出嫁前夕逃婚,当夜值守的卫将军被收押,不清不楚死在监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