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灵
至浊至秽者,称之为邪,世所不容。灵性十足的邪物,甚而能感知人意,此刻无数藤蔓来势汹汹,俨然生智。
藤网四方围堵,衆人困囿笼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各处突围,没料到皆被挡回来。
他们心一沉。
这邪物怕是要化妖!
姜落提口气,剑走如灵蛇,剑气未出,一根碗口粗细的藤抽上手腕,整只手都失去只觉,剑“哐当”落地,他脸色大变,下一刻人被倒吊起来。
竟预判了剑招!这比当年春熙镇所遇妖藤更诡谲。燕白尚未出招,藤蔓先围堵上来,似打定主意要困住她,争斗并不狠厉,却十分难缠。
她觑空撇眼莫风月,那侧,气氛格外沉凝——
绿影张牙舞爪,却只不远不近僵持在他周身,吊悬或匍匐,莫风月全不在意,安静地看着燕白。
四目相对。
燕白如今竟也能看出,这人内心并不平静,甚至是躁动的。
她收回目光。
莫风月仍旧专注望着她,目光比藤蔓缠得还紧,简直不给人留一丝喘息的空间。
燕白震剑横劈,每每将要得手,藤蔓又立刻回缩,待她卸力,再骤然冲上前,力落不到实处,打得没滋没味,十分憋屈。
一面争斗,一面僵持,泾渭分明,洞中形势太诡异。燕白觉察藤蔓不仅通晓人性,分明还熟悉他们招式作风,皆有对策。
她隐有猜测。
如姜落所言,灵力仍在不断削弱,邪物倒是越打越强,燕白本就伤势未愈,再缠斗下去形势不妙。
她将剑一收,索性不打了。
一根藤蔓悄然缠上莫风月,见对方并未挣扎,便也一道拖走。
沈奚云刚醒,意识到自己获救,尚未来得及松口气,视野骤然颠倒,又被当成果子挂起来。
她心中一慌:“救命!”
下个瞬间,燕白亦被吊在她身侧,面面相觑,有些沉默。
紧接着,四人挂了一排,便也不尴尬了。
隔着燕白,沈奚云瞧见一张脸孔,不可置信地挤了挤眼。
昔年,她曾与师兄前往通天堑迎回莫少主,今日忽又见此人面目,有种陌生的熟悉。那双泛着死气的眼,让她往後拱了拱,借燕白掩住身形。
莫风月并未注意她。
适才打斗时,衆人觉察灵力被抽走,而今更是百倍千倍流失,再如此下去,至多三日,定灵力枯竭而亡。
姜落与沈奚云被困此地一夜,面色最差,已控制不住掩上眼皮,形容萎靡。
一时仍难逃脱。
此地晦暗,只头顶稀疏几缕天光,亮得晃眼,愈发看得人渴睡,辨不清过去几个时辰,忽闻一阵轻快的踢踏声响。
步调轻且缓,却在这寂静氛围里响彻,叫衆人精神一振,伸长了脖去望,只见石洞尽头显出一道纤长剪影,毫不费力侧行岩壁空隙,脚步都慵懒。
步声骤然停歇。
衆人心中便是一紧,看这人似是往後一瞥,喊道:“是这。”
紧接着进来的是一道白衣身影,几人心绪大落大起,狂喜之下难掩激动——
“师兄!”
华星烛闻言一愣,越过前方人影近前来,见是他们,诧异道:“你们怎会在此?”
沈奚云费力地掀开眼皮:“快别说了……救命……”
华星烛双手结印,一个古老灵纹在他掌心浮现,没入藤茧深处,衆人浑身一轻,察觉邪物竟停止吸吮灵气。
燕白若有所思望向他——身後之人。
那人从华星烛身後跨出,摁住他手,攥进掌心里。
说来也怪,这些藤蔓竟未攻击二人,或是吃饱了灵气,轻缓地在四壁蠕动。
慕晚道:“还有要事。”
华星烛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读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衆人眼睁睁看他迈出的步又收回去,被慕晚拉着,竟无丝毫犹豫地拐了个弯,越过他们漠然离去。
“师兄……咱们多年情谊……”
姜落苦着脸,音调都打了颤,俨然无法接受华星烛临时倒戈,眼中水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