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
燕将重伤的白龙带回住处。
彼时矜敇执意留在无由镇赶尽杀绝,这睚眦必报的大妖,不肯受半点委屈。
白龙谨慎胆小。她摇身变个小姑娘,跟在燕身後,亦步亦趋,每当旁的视线好奇投来,她就小跑两步,抓住燕衣摆,躲避妖群。
燕肆无忌惮在矜敇房中翻找,她刚醒不久,居室空荡,连瓶伤药都找不出来。
箱中奇珍罗列,她指尖掠过一本阵术时,顿了一下。
燕抽出,一目十行看完,是个血祭之阵。
“以沧溟衆妖为祭。”
言犹在耳。
她冷笑声,撕下其中一页,将阵术放回原位,对白龙道:“坐过去。”
白龙乖乖坐下。
燕为她上药,从她衣领中勾出一块名牌。
“玄白?你的名字?”
白龙面色不太自然,点头。
燕并未多想,说:“张口。”
玄白张嘴服下丹药,默不吭声,时而擡起头,飞快看一眼燕。
矜敇厌恶经年黑暗,住所萤石嵌满四壁,烛台上燃着永不熄灭的油膏,连摆件都是明珠珊瑚,照得此地宛如白昼——或许白昼是这麽亮。
玄白在这明光中,终于看清燕的脸。
面前这妖,有种天生的淡漠感,她背光站着,手肘撑着桌边略躬身,身形修长,轮廓冷硬,唯有略长的眉尾扫入鬓角,勾出些许黛色的柔意。
她很强。
这让玄白安心,她听到自己强劲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
她几欲要张口告诉燕真相。
“其实——”
可矜敇的突然出现,堵住她未尽之言。
“如何?死了吗?”
大妖骄矜的一双眼扫来,她就再也开不了口。
燕未答话,矜敇也不生气,盯着齐腰高的玄白,兀自咕哝:“本以为是个厉害的,原来还是条幼龙……”
“性命无虞,实力有损。”燕说。
矜敇点点头,若有所思:“小白龙,跟我走,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去处是好去处。
妖龙喜居山脉深渊,矜敇将玄白安置在一座雾气浓深的孤岛,妖迹罕至,正适合她修养。
玄白端端正正盘坐礁石之上,双手交握置于身前,矜敇笑眯着眼,问:“方才,燕在我房中做了什麽?”
铺天盖地的妖气弥漫开来,周遭海兽无不退至百里外,心有馀悸看着那座岛屿,猜测是大妖发怒。
玄白握紧手心,眼神游移。
“她……撕了一本秘籍……”
矜敇挑眉,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岸上幽暗的灯火一簇簇熄灭,黑色海水消融在黑色天地中,黑色的巨影四面八方晃动,喧哗热闹都被浪涛的韵律替代,昭示深夜到来。
虽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沧溟却比北海更严格遵守日夜交替的作息,此刻只有夜行妖修会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