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觉得,慕晚许是迁怒上他们所有人,她恨,也不会再管月陵了。
浓烈的恨意,都随这簇火,烧穿她肺腑,唯剩漫漫无期的等待来煎熬她。
慕晚又回了洞府。
分明昨日还有两人的音声,此刻又像是荒废许久,冷得让人发颤。
“你别来找我。”
她拿出火珠,想砸了它,却终究没舍得,猛一起身,扑趴着翻箱倒柜,急切寻找。
找到了。
华星烛写过的信,还有师父爹娘的遗物。
她一遍遍翻,看,还是能从中找出太多爱意,来支撑她走下去。
爹娘说:人得自己站起来。
师父说:自今日起,你迈入修道之门,你的寿命还很长,要接受生命中一切的离去。
华星烛说:不能被自己困住,要跳出深渊。你要见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要学会与一切告别,与一切情绪抗争,不惧怕一切风霜袭打,去更广阔的天地。
慕晚缓缓睁眼,又一次醒来,什麽都没有了。
她迫不及待要回到那场梦中,不可自拔,可有声音在呼唤她。
他们说:别困住自己。
那些痛心疾首的别离,都在教她放手。她的亲人丶爱人丶友人,至死都在告诉她:你不为我们活着,你为自己而活。
她只好让自己从美梦中醒来,去直视一无所有的世界。
她一步步站起来。
师父的教诲丶爹娘的怀抱丶爱人的面容,一帧帧都闪过。
我好想你们。
浮岚峰。
因乾炎出现,此处形势有所好转,却也令人失望。
元寒汀带人守着,但只要他们不离开,便不会有任何举动,只是那双灰黑的眼,时而从身上掠过,冷得瘆人。
莫风月情绪十分低沉,许是见到了华星烛与慕晚如今的样子,他问燕白:“我们会走到那一步吗?”
燕白道:“你知道吗?一个人做什麽决定,其实是注定好的。有人这一生,从始至终都在走同一条路,但也会有改变的时候,那便是顿悟之後,推翻往日的道,破而後立,走向新的未来。”
莫风月眼睫颤了颤:“什麽意思?”
“曾经会,往後不会了。”燕白说,“若有那一日,我带你一起去死,绝不留你一人。”
莫风月心口禁不住一跳,眉如月,眸似星。
在这遮天的藤蔓下,华星烛耗尽灵力召唤出的乾炎,火光微渺,还在衰弱。
他们苦守数日,盯着这灵火,神木涨势停止,他们便狂喜,可只停止了两日,又开始生长,他们又忧虑,全副身心都被牵着。
燕白曾尝试借乾炎之力伤神木,但见效甚微,总觉还缺什麽。
恶魂已完全消失,浮岚峰所有花木都开始枯败,一切都好似迈入坟墓,天幕是半阖的棺盖。
乾炎颤巍巍,化作一缕青烟。
那麽轻,那麽沉。
衆人仰望至高处,妄图看穿前路。
走到这一步了,他们还剩什麽?
无路可走了。
高悬的日静默,扯着天往西方斜去,像一场帷幕闭合。
光影追着地平线消失。
走到尽头了。
还有什麽没熄灭?
神龛前的烛火——
照不亮佛面,照进人眼底。
华美凄艳的红!
在这幽微的血一样的红光里,一个纤瘦人影,从路的尽头走过来。
亦真亦幻,似妖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