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件真相。当年你母亲与阿娘的事很蹊跷……”
“不。”靖川利落地抿唇穿线、烧针,开始为她缝合伤口,“我不想要。若哪天想要,我自己去中原。”
她终于不再黏黏乎乎地软声唤她“妈妈”,语气冷下来,平静而沉稳。
那些浮华的快乐、荒诞的轻谑,到底如场梦,她在虚实间沉浮着,一场梦也无法彻彻底底做下去,时不时要醒。
“桑黎,你是国主,不能这么久不见人影。”
“所有人都知道,圣女大人才是真正的掌权者。”桑黎虚弱地回应,“我们都忠心于你。只要你想……”
“我不想。也许我会是个短命的人,但并不想你们与我陪葬。”靖川很快截断她的话。
明亮燃烧的烛火,生命不过是一夜的长度。
烧着,烧着,竭尽全力地滴下眼泪,缓缓划出一道道轨迹。
漫长的静默间,比烛泪更快滑落的眼泪砸出啪嗒轻响。
桑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终于低头道出声歉。
靖川把药慢慢擦拭在她伤处,手上动作温柔下来,平稳细致,并未因淌了满面的泪颤抖。等了几天,她不能不担忧她。
“我生妈妈的气了,你和那个中原人一样不知好歹。”她说,“在我允许前,你不要来见我。”
桑黎垂下眼眸“是。”
又轻轻张开羽翼,小心蹭了蹭靖川脸颊,哄她“我不会离开你,圣女大人。”
“自然。死,也要死在我眼前。明白吗?”
“是……找来的卷宗,保管在书阁。若哪一天想看,就去拿吧。”
烛光吹逝,靖川走在长廊间。灯一盏一盏熄了,她心情极不好,眉眼淡淡。但几天煎熬散去,算是好事,多少松了口气。
奈何有人真是那么、那么不知好歹,不解风情,正撞在她拐角时,匆匆追上,在氤氲的暖光、森寒的夜里,杵着。
卿芷迟迟疑疑,注视靖川。
无意遮掩泪痕,在明亮到朦胧的灯光里,她便显得极其脆弱。
眼角泛红,睫毛闪动的影,把眸中的血色变柔、变淡。
半指手套与护腕,凌乱、随意地扎在手上。
终是轻轻叫道“靖姑娘。”
从烧了地图后,卿芷便不敢见她。她回避,靖川也不自讨没趣,再不来找。托雅也生她气。倒无被排挤冷落的感觉,不过是……
不过是想念她。异国他乡,似只有靖姑娘,能在她心里算上一点知己或朋友的地位。是了,这样便好。再往上,逾矩,也不配。
靖川抬了抬眼,声音柔和些许“阿卿,可来找我了。我以为你不愿再见我了。”
卿芷听她似笑非笑又如幽怨的语气,偏开了目光,轻声道“不会。只是我答应了,要教你写字。可有时间?”
傍晚过了,但也未到就寝的时候。
月色还毛毛瑟瑟。
靖川无奈地叹一声气,忍不住勾起唇角。
——中原人都狡猾,可她眼前这个,却又傻得古怪。
画地图会让她觉,做坏事也藏不住,乃至眼下,她甚至猜不出卿芷到底想做什么,才会如此木讷地在此刻提出这种邀约。
不过今晚本就无处可去。回去也是无聊,不妨消遣时间,至少有美人可赏。靖川点点头,卿芷便松下紧绷的肩,对她微微笑了。
女人微冷的手握上来,绕了绕,最终还是牵上她的手。
靖川默不作声地瞥一眼,才知卿芷应是第一次主动牵别的姑娘的手——她耳根正慢慢从洁白变成粉,在间若隐若现,最后烧成烫的薄红,
只是情在不知不觉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