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研墨、铺纸、摆镇尺,她坐好。
灯晃得厉害,靖川抬手,火芯熄了。
黑暗里,女人一双深邃的眼眸,更幽幽地闪烁冷冷的光。
沉寂不过片刻,她点燃灯烛。
靖川道“我现在不喜欢那么亮。”
卿芷温和地应“好。”照到纸面,也就可以了。她想如何,便如何吧。
靖川趴在桌上,等她先写。
一笔一划,她一直没怎么写过,卿芷曾叫她自个试试,未想这姑娘提笔不是画画便是捣乱。
她毕竟年岁到这里,也不能如教幼童那样喝止、打手心。
这一次,仍不愿握笔,写出个正经的字来。
有一样办法。
正在靖川呆的时候,身后一片柔和的影拢上,后有温暖的怀抱,女人长长的黑随她与她挨紧,垂落到肩窝、占据余光,冰冰凉凉,似一条条小蛇。
靖川颤了颤,第一次现她是这么冷,哪怕雪莲花淡淡的香也凉到沁人心脾。
她宽大的手拢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为她调整握笔的姿态。
指尖掂她指腹下,轻挪、摩挲,直至靖川听话地握好了,才松开。
真是一双漂亮到无暇的手,肤若白玉,关节有力,亦不细嫩,经了许多风霜,泛出濯洗过许多次的冷白。
“这样握笔。”利落地讲完,声音却娓娓地萦绕耳旁,如泉水击石,在柔软圆融的光里,沉沉地摇荡。
难得沉默。
不是因被教导而不高兴,只是在她的怀里,隔着雪白衣衫感受到的柔软与冷意,竟是安心的。
不明从何而来,却好像某个可以依偎的怀抱——躺着、靠着,肆意放娇,许久未有过。
毕竟,桑黎的怀里很烫,又总不是那么让她放心。
她才是她的依靠。
眼下,卿芷却如能托起她的所有。心浮在激流中,倏然遇上一叶舟,稳下。
不再颤,也不东倒西歪,在她耐心的牵引下,勾勒笔画。
不问她想写什么,却如通晓她的心意,每一点来自她的细微的力道,她都能知道它拐往什么方向。
卿芷坐得端正,靖川便也没办法,也直起腰。稍稍偏了、软下,女人的手立即伸来,托在她腰后,迫她再坐笔直点。
烛火摇晃,夜色绵长。
卿芷垂下眼眸,心里有千层狂澜。透过皮革,她摸到了——少女的手指间,熟悉的位置,布着厚厚的茧。
这不是一双多细嫩的手,这是一双善于用武的……也是卿芷极可能熟悉的,曾摸过她身体的手。
是她吗?
猜测之际,靖川却依在她怀里,轻笑“阿卿。”
“嗯?”声音不易察觉地颤了一分。
“四天不见,我本该生气。但今夜你让我心情很好,勾销了。”
“靖姑娘聪明,芷教得不多,是你学得好。”
靖川把笔搁开,任残墨浓浓淡淡地晕在纸上,毁了她的字。转去握卿芷的手,捏她小指“呆子,不是因为字,是因为你。”
她往后仰了仰,缩在卿芷怀里,任她下巴抵于自己顶,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练了,坐正那么久,好累。下回带你去瞧点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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