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慧的失踪,如同在青州城本已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扩散,震动四野。
别驾之女,官宦千金,竟也成了那专挑蓝衫少女下手的魔爪目标。消息虽被周文渊和官府极力压制,但坊间依旧有风声走漏。一时间,青州城内凡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人人自危。往日里常见的少女结伴出游、踏青上香景象骤减,取而代之的是父母警惕的目光和早早紧闭的闺门。那些压箱底的蓝色衣衫,更是被翻出来,或付之一炬,或深埋箱底,仿佛那抹靛青本身,便是招灾引祸的符咒。
六扇门分舵内,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
大堂东侧原本堆放杂物的厢房,已被彻底清理出来,临时改作了案卷室。三面墙壁钉上了从地板直至屋顶的厚重木板,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与“蓝衫失踪案”相关的线索:五名最初失踪少女的画像、户籍信息、失踪地点简图;周明慧的闺房布局草图、现的布料碎片拓样;那枚金丝枫叶被放在一个铺着黑绒的锦盒中,置于中央桌案最显眼处,冰冷的光泽在烛火下幽幽闪烁。
冷月站在这些线索前,已经整整两个时辰。
她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玄色窄袖劲装,长用一根乌木簪简单绾起,额前碎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手中握着一杆细狼毫笔,笔尖蘸着朱砂,不时在悬挂的纸张上勾画、连线、标注。动作精准迅捷,眼神专注如鹰隼,仿佛要将每一片碎纸、每一个字迹都烙印进脑海。
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五名失踪少女的生辰八字上。
甲寅年、乙卯月、丁卯日、辛亥时……
乙卯年、丙寅月、己未日、癸酉时……
丙寅年、丁卯月、庚午日、甲子时……
八字排开,天干地支在冷月脑中飞排列组合。她自幼受教于门中精通风水易理的前辈,虽不专精,但基础扎实。此刻,这些看似杂乱的八字,在她眼中逐渐显现出清晰的脉络。
全是“阴木”。
甲、乙属木,寅、卯为木之旺地。但这五名少女的八字中,木气虽盛,却皆为阴木——甲木见亥水,乙木透阴干,地支寅卯会局却无阳火调候,木性曲直柔韧,却失之阳和生机。在命理中,这是典型的“阴木过盛,易招阴邪”之象。
太过整齐了。
整齐得不像巧合。
冷月放下笔,指尖轻轻按揉着胀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强度思考让她眼底泛出淡淡的青黑,但她神情依旧清明。她走到桌案边,拿起秦怀安昨日送来的、包含更早记录的补充卷宗,快翻阅。
果然。
在过去两年里,青州城及周边乡镇,共有七起未破的少女失踪悬案。卷宗记录简略,语焉不详,但冷月还是从模糊的字里行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其中四名失踪少女,据家属模糊回忆,失踪时似乎也穿着蓝色衣衫;而她们的生辰,经过推算,同样带有明显的“阴木”特征。
两年,至少十二名符合“阴木八字、身着蓝衫”条件的少女,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绑架,而是持续了数年、有着严格筛选标准的、系统性的猎捕。
冷月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转身,目光落在墙上周明慧的画像上。画中的少女眉目温婉,笑容恬静,与那五名平民少女的画像并排悬挂,却因身份不同而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这次目标变成了别驾之女?
是筛选标准生了变化?还是……周明慧身上,有某种更特殊的、必须被“猎取”的东西?
她想起周文渊提到“天水碧”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前朝靖王府,天水碧,金丝枫叶……这些碎片,开始在她脑中拼凑。
“大人,”亲卫队长轻叩门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您该用药了。沈大人吩咐的,说您旧伤未愈,不可过度劳累。”
冷月微微一怔。她左肩在嘉禾案中留下的箭伤,天气转寒时确实会隐隐作痛,她自己都未曾在意,沈砚却记得。
她接过药碗,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掌心,苦涩的药气氤氲而上。她小口啜饮,目光却未离开墙上的线索图。
“沈副使回来了吗?”她问。
“尚未。沈大人一早便去了第三名失踪少女林秀儿家的染坊,说是要重新勘查现场。”
冷月点头,将空碗递回:“有消息立刻报我。”
“是。”
亲卫队长退下后,冷月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卷宗。她拿起关于慈恩寺的记录。五名近期失踪的少女,包括周明慧,都在失踪前三日内去过慈恩寺上香。而更早的七起悬案中,有三起的家属也模糊提到,女儿失踪前似乎去过寺庙祈福,只是当时未记录具体是哪座寺庙。
慈恩寺。
城西三十里,观音山麓,始建于前朝,香火鼎盛。住持慧明禅师据说德行高尚,精通佛法,在青州信众中威望颇高。
一座佛门清净地,怎会与连环少女失踪案产生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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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是凶手利用香客众多的寺庙作为筛选和观察猎物的场所?还是……寺庙本身,就是这黑暗链条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