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沈砚笑了,笑容里有几分痞气,“冷大人,咱们这几个月惹的麻烦还少吗?从嘉禾到青州,哪件案子不是麻烦?可咱们不都趟过来了?”
他伸手,越过小几,握住冷月的手:“再说了,有麻烦又怎样?咱们一起扛。”
冷月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很久,忽然轻声说:“沈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
“让你什么?”沈砚追问。
“让我……”冷月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舍不得。”
沈砚怔住了。他没想到冷月会说这样的话,这样直白,这样……不像她。
可冷月说完就后悔了,她别过脸,想抽回手,却被沈砚紧紧握住。
“那就别舍。”沈砚的声音也轻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冷月,我这人没什么好,就是认定了的事,死不回头。我认定了你,就是你了。天塌下来,我顶着;地陷下去,我垫着。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查你的案,办你的案,其他的……交给我。”
冷月转过头,看着他。晨光从车窗斜射而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淬过火的刀锋,可看向她时,那锋芒都化作了温柔。
她的眼眶微微红了。
“傻子。”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嗯,我就是个傻子。”沈砚笑着,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又冷又硬的捕快大人?”
冷月瞪他,可那瞪眼里没了往日的冰冷,只剩下娇嗔。
沈砚笑得更开心了。他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小几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桂花糕、绿豆糕、芝麻酥,都是姑苏特产。
“早上在驿站买的。”他拈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冷月嘴边,“尝尝,还是热的。”
冷月看着递到嘴边的糕点,又看看沈砚期待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微微张口,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浓郁的桂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确实还是温的。
“好吃吗?”沈砚问。
冷月点头,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吃着。她的吃相很斯文,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沈砚看着她吃,自己也拿起一块绿豆糕,却只咬了一口就放下,继续看着她。
“看什么?”冷月被他看得不自在。
“看你好看。”沈砚说得理所当然。
冷月脸一红,别过脸去,可嘴角却止不住上扬。她吃完一块桂花糕,沈砚又递上水囊。她接过,喝了一小口,忽然想起什么:“你的伤……还疼吗?”
“好多了。”沈砚活动了一下左臂,“白芷姑娘配的药很管用,再过几日就能拆绷带了。”
“还是要小心。”冷月认真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是是是,冷大人教训的是。”沈砚笑着应道,“回了京城,我一定好好养伤,绝不逞强。”
冷月看他敷衍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她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白芷姑娘临走前给我的‘续骨膏’,每日早晚各敷一次。回了京城,我监督你。”
沈砚接过瓷瓶,握在掌心,感受着瓶身传来的微凉。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冷月。”他轻声唤她。
“嗯?”
“你对我真好。”
冷月一怔,随即脸更红了:“少贫嘴。”
“不是贫嘴。”沈砚认真地说,“是真的。从小到大,除了我师父,没人这么管过我。冷了催我添衣,饿了给我送饭,受伤了给我换药……”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在姑苏那些年,我受了伤,都是自己熬着。疼得狠了,就喝酒,醉了就不疼了。从来没人……像你这样。”
冷月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吊着的手臂:“以后……不会了。”
“嗯。”沈砚点头,眼中泛起笑意,“以后有冷大人管着,我不敢受伤了。”
“油嘴滑舌。”冷月嗔道,却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绷带,确认没有渗血才放心。
车厢内又安静下来,但气氛已完全不同。不再是嘉禾回京时的凝重死寂,也不是初到青州时的疏离戒备,而是一种……温暖的、安心的、彼此信任的宁静。
冷月重新拿起案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全神贯注。她偶尔会抬头看沈砚一眼,见他闭目养神,便又低头看卷。沈砚虽闭着眼,嘴角却一直挂着笑,像做了什么美梦。
车队在官道上平稳前行。午时在驿站稍作休整,未时继续赶路。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层染成绚烂的金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