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后头通铺怎么算?”沈砚问道,语气寻常。
胖掌柜抬起眼皮,笑容可掬:“通铺一晚二十文,包一顿早饭。客官要几间?”
“两间吧,这雪看样子停不了。”沈砚摸出钱袋,数出铜钱。在将铜钱递过去时,他手指“无意间”一松,一枚铜钱掉落在柜台上,滴溜溜转动了几圈,恰好停在掌柜面前。
正是那枚从青州无梦楼杀手处得来的、边缘有着特殊磨损痕迹的铜钱。
掌柜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刹那。他那双小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锐光,目光在那枚铜钱上停留了不到半息,随即恢复如常,笑呵呵地伸手将铜钱连同其他钱一并收起:“好嘞,两间通铺,天字七号、八号,挨着的。伙计,带两位客官去后头歇息!”
他的反应快得近乎本能,若不是沈砚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要错过那刹那的异常。
果然有问题!这驼铃轩,就算不是无梦楼据点,也必定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伙计递来的木牌,道了声谢,便与冷月随着一个半大孩子伙计,穿过嘈杂的前堂,向后院走去。
通铺房在货栈最后面一排土石房里,条件简陋,但确实还算干净暖和。沈砚与冷月的房间相邻。打走伙计后,沈砚立刻闪身进入冷月房内,压低声音快将刚才的现说了一遍。
“掌柜认得那铜钱。”沈砚语气肯定,“虽然掩饰得快,但那一刻的眼神骗不了人。这驼铃轩,十有八九是无梦楼在北地的眼线,甚至可能是物资中转点。”
冷月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破洞望着后院。后院很大,堆着不少货物,盖着防雪的油毡,还有几间上了锁的仓房。“方才进来时,我注意到西侧墙角有几个麻袋,覆盖的积雪形状不自然,像是最近被移动过。麻袋下露出的车辙印很深,通往最里面那间独立的小石屋。”
她转回身,眼神清冽:“白天人多眼杂。入夜后,探一探那石屋和仓房。”
沈砚点头:“正合我意。我盯着掌柜,你留意后院动静。子时动手。”
计划已定,两人便各自回房,假意休息,实则养精蓄锐,等待夜色深沉。
风雪依旧肆虐,天色早早黑透。货栈前堂的喧哗声直到亥时末才渐渐平息,客人们大多醉醺醺地回房睡下,伙计们也收拾妥当,各自歇息。唯有风雪呼啸声,更显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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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正,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如诉。
沈砚与冷月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汇合。两人皆换上了深色夜行衣,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沈砚打了个手势,示意冷月按计划去后院查探石屋和仓房,自己则身形一折,如同鬼魅般飘向掌柜所在的前堂二楼居室方向——他要确认掌柜夜间是否会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能否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冷月颔,身形轻盈如燕,借着风雪声和建筑的阴影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
后院积雪很厚,冷月的脚落在雪上,只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声,迅被风声掩盖。她目光如电,迅锁定西墙角那几个麻袋和那间独立的小石屋。石屋门挂着沉重的铁锁,窗户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她没有贸然靠近石屋,而是先闪到那几个麻袋旁,用手指轻轻拨开覆盖的积雪和油毡一角。麻袋口扎得不甚严实,露出里面银灰色的矿石——正是银沙矿!她用手指沾了一点碎屑,凑到鼻尖细闻,除了矿石本身的土腥气,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硝石的刺鼻味道,但被风雪冲得很淡。
情况不对。正常的银沙矿不该有这种味道。
她正欲进一步探查,耳朵忽然微微一动——石屋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铁器摩擦地面的声音!
有人?
冷月立刻屏息凝神,将身体完全隐入旁边一堆盖着油毡的货物阴影中,目光死死锁定石屋。
“吱呀——”一声轻响,石屋那扇看似紧闭的厚重木门,竟从里面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黑影闪了出来,动作迅捷,反身仔细锁好门,然后警惕地四下张望。
借着雪地反光和远处门廊下气死风灯的微弱余光,冷月看清了那人的侧脸——正是白天那个一脸和气的胖掌柜!此刻他脸上全无白日的笑容,只有一种冷硬的警惕和阴沉。他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显得鼓鼓囊囊。
掌柜并未停留,锁好门后,迅朝着通往后山方向的一道侧门快步走去,显然是要趁夜外出。
冷月眼神一凛。掌柜夜半独自离栈,行踪诡秘,必有要事!她当机立断,暂时放弃探查石屋,决定尾随掌柜,看他去往何处。
她如同无声的狸猫,隔着二十几步的距离,远远站在掌柜身后,利用地形和风雪掩护,身形时隐时现。
掌柜出了侧门,并未走大路,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条被积雪掩盖大半的、通往山坳深处的小径。小径崎岖难行,越走越偏,两侧怪石嶙峋,枯树如鬼爪般伸向夜空。
冷月越警惕,跟得更远了些。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被几块巨大山岩半掩着的天然石洞。掌柜在洞口停下,再次左右张望,然后快闪身钻了进去。
洞里隐约透出微弱的光亮,似乎点着灯烛,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传出!
冷月伏在一块覆雪的山石后,凝神细听。风雪声干扰很大,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
“……货已备齐……三日后……子时……老地方……”
“……‘朱雀’大人催得急……崇州那边……”
“……放心……‘狼卫’已接上头……只要……”
朱雀!狼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