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视角)
和赵延那废物达成的“交易”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胃里。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但青州的空气并未因此清新,反而弥漫着一股更粘稠、更令人不安的湿冷,混杂着焦糊和血腥的余味——那是来自城郊,守墓秦府的方向。自从秦明远葬身火海的消息传来,这味道就未曾散尽,如同冤魂不散的诅咒。
冷月依旧沉睡,气息微弱却平稳。那几缕刺目的银时刻提醒着我救她的代价,也像无声的警钟,敲打着秦诗雨紧绷的神经。她不再刻意避开我的视线,但每次目光扫过我的梢,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情绪——震惊、警惕、一丝被卷入更巨大秘密的惶惑,以及强行压抑的探究欲——都清晰可辨。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关于身份,关于力量,关于未来那条通往京城龙潭虎穴的血路。
赵延则彻底变成了惊弓之鸟。自从被我点破他已是弃子的事实,又靠着出卖皇叔密室的情报换得我一句“保他性命”的承诺后,他就彻底蔫了。像只被拔光了毛的孔雀,瑟缩在房间角落,抱着那冰冷的合卺杯,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秦府方向的夜空,偶尔神经质地抽动一下。陈锋寸步不离地守着,脸上写满忧虑和忠诚下的无奈。带着这样一个包袱回京…我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底翻涌的烦躁。
“沈大人,”秦诗雨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端着一碗刚温好的药站在冷月床边,目光却没有离开窗外那片被夜色笼罩、隐隐透着不祥红光的城郊。“秦府…守墓秦府的火,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秦明远是她的同宗叔父,守墓秦家是她的根脉之一。那场大火烧毁的不仅是府邸,更是她与过去某种安稳联系的纽带。
“意外?”我冷笑一声,走到窗边,目光锐利地穿透沉沉夜色,投向那片被黑暗包裹却依然能感受到余烬热浪的方向,“守墓世家,机关重重,家主刚死,龙脉之秘暴露…这个时间点,‘意外’?鬼才信。”
秦诗雨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我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我们。从镜湖出来,到落脚这里…那种感觉,像毒蛇,阴冷,黏腻。”她的直觉一向敏锐。
“盯就盯吧,”我语气森然,“该来的,总会来。”体内的蛊母之力在经历墓中爆和救治冷月的消耗后,正处于一种蛰伏但敏感的恢复期,对周围的恶意有着本能的感应。我也感觉到了,那股盘旋在客栈周围、带着浓烈死气和血腥味的窥伺。不是普通的探子,是…死士。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如滚雷、却远比惊雷更近、更具毁灭性的巨响,猛地从城郊方向炸开!脚下的地板都为之震颤!
我和秦诗雨霍然转头望向窗外!
只见守墓秦府的方向,原本只是余烬暗红的夜空,此刻骤然腾起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火柱!那火焰的颜色透着诡异的青黑,绝非寻常木料燃烧的橘红!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响!火光瞬间连成一片,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炼狱!
“秦府!”秦诗雨失声惊呼,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湿了她的裙角,她恍若未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死死抓住窗棂,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不是意外!是袭击!”我瞳孔骤缩,那火光中扭曲的烟柱,分明是某种猛火油或特殊燃料燃烧的特征!目标明确——彻底抹去守墓秦家存在的一切痕迹!
“我要去!”秦诗雨猛地转身,眼中是决绝的悲愤和不顾一切的冲动,拔腿就要往外冲!
“站住!”我厉喝一声,身形一晃已挡在门前,手臂如铁闸般拦住她,“送死吗?!”
“那是我家!是我同宗血脉!秦明远叔父尸骨未寒,宗祠祖牌还在里面!”秦诗雨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尖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必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烧成白地!”
“然后呢?!”我直视着她燃烧着怒火和悲痛的眼睛,声音冰冷如铁,试图用残酷的现实浇灭她的冲动,“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屠杀你剩下的族人?还是去给那些等着斩草除根的死士添个人头?秦诗雨!冷静点!你的命,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的目光扫过依旧昏迷的冷月,扫过墙角被巨响吓得缩成一团、瑟瑟抖的赵延。
“陈锋!”我转头厉喝,“锁死门窗!护好你家主子!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陈锋一个激灵,立刻拔刀应诺,将抖若筛糠的赵延死死护在身后。
“你…”秦诗雨被我眼中的决绝和不容置疑震住,冲势顿住,但身体依旧因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
“留在这里,守着她!”我指向冷月,语气不容反驳,“我去!至少…带点东西回来!”
话音未落,我已如离弦之箭般撞开窗户,纵身跃入冰冷的夜色之中!身后传来秦诗雨带着哭腔的嘶喊:“沈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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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如刀割面,带着浓烈呛人的焦糊味和…新鲜的血腥气!我催动身法,将度提到极致,在湿滑的屋顶瓦片上疾掠。青州城死寂一片,唯有秦府方向的冲天火光和隐约传来的、令人头皮麻的短促惨叫、兵器碰撞声撕裂着夜空。
越靠近秦府,那地狱般的景象越是清晰。昔日森严的府邸已彻底沦为火海!青黑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梁柱、门窗,出噼啪的爆裂声。火光映照下,数十道身着紧身夜行衣、动作迅捷如鬼魅的身影正在府内穿梭、杀戮!他们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无情,刀光过处,无论是惊慌奔逃的仆役、试图抵抗的护院,还是跪地求饶的老弱,皆是一刀毙命!惨叫声、哭喊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我目眦欲裂!这帮畜生!目标根本不是财物,是彻底的灭门!
我一眼锁定了府邸最深处——守墓秦家的核心,供奉着历代先祖灵位和最重要秘密的宗祠!那里的火焰最盛,厮杀也最激烈!几名明显是秦家核心子弟的护卫,正依托着祠堂高大的门槛和石柱拼死抵抗,但围攻他们的黑衣人武功奇高,招式刁钻狠辣,带着浓烈的死士气息,人数更是数倍于他们!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染红了祠堂前的石阶。
就在我即将冲入战圈的刹那!
“轰隆——!”
一声巨响,宗祠那厚重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撞开!一个浑身浴血、须皆被火燎焦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正是秦明远!他竟然没死在那场大火里?!但他此刻的状态比死好不了多少!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右手死死抓着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深沉古朴的木牌,正是供奉在祠堂最顶端的秦氏祖牌!
“家主!”残余的护卫悲呼。
“拦住他们!护住祖牌!护住龙脉…”秦明远嘶声咆哮,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他奋力将祖牌扔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护卫,“快走!带着它…走!”
然而,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比他更快!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年轻护卫身前,一道冰冷的寒光掠过!年轻护卫的头颅高高飞起,祖牌脱手飞出!
“不——!”秦明远目眦欲裂!
另一个黑衣人身形一晃,精准地接住了下落的祖牌!
“找死!”我怒喝一声,墨刃出鞘!刀光如黑色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那夺牌黑衣人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