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羽鹦鹉在鎏金架子上跳了跳,兀自清脆地叫着:“小猫……小猫……”
容洵茫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环顾四周。
这殿内的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用最有力的证据告诉他,他曾经是如何深切地爱着那个女子。
墙上那幅精心装裱的画卷——是他们初遇时,她在宫宴低头抚琴的瞬间,他反复修改才留存下的惊鸿一瞥。
批阅奏章时,手边空白的宣纸上,总是不经意间写满了她的名字,“盛卿欢”、“卿欢”、“小猫”……墨迹深深浅浅。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荷包,虽已有些旧了,却是她送给他的。
他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还有那根他时常穿戴的玉带,是她送他的新年礼。
就连这鹦鹉,日日唤那个独属于他一人的的爱称。
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这些刻骨铭心的痕迹都在,那份汹涌的爱意,却像是在一夕之间,被人从他胸膛里硬生生挖走了,只留下一个空洞洞的血窟窿?
他不明白。
思绪翻涌,头疼欲裂,心口更是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渐渐转大,敲打着琉璃瓦,夜色如墨,将这无边的心烦意乱渲染得更加浓重。
一股无名的烦躁和抗拒猛地窜起,他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粗暴地推开窗,将其掷入窗外的雨幕中。
他赤红着眼,目光死死锁在墙上的画轴,体内有一股冲动叫嚣着,让他将它撕个粉碎!
他死死攥紧拳,指甲掐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念头。
猛地转身,步入了殿外瓢泼的雨幕里。
容洵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梢、衣角不断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片水迹。
他就这样带着一身寒意,站在了他的父皇面前。
皇帝容璟看着如此狼狈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却被更深沉的漠然取代。
“太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儿臣,”容洵直挺挺地跪下,声音因寒冷微微沙哑,“求父皇一道赐婚圣旨。”
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可是为颐欢而来?”
“不。”容洵抬起头,眼中是比殿外夜雨更凛冽的寒意。
“儿臣是为自己。儿臣想立丞相之女夏栀为太子妃,求父皇成全。”
皇帝容璟面无表情:“为何?前不久,你与小九还闹得满城风雨,非颐欢不娶。”
“儿臣移情别恋了。”容洵答得飞快,几乎不假思索。
“太子,”皇帝的声音带着洞察一切的平静,“你是在自欺欺人吗?你提及夏栀时,眼中无半分情义。”
“而朕方才提到颐欢二字时,你的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容洵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痛苦。
“儿臣不知为何不爱她了。”
“许是累了,不想再追逐她的身影了。”
“太子,”皇帝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可想好了?若日后后悔,又当如何?”
“圣旨一下,无可更改。”
容洵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儿臣只是想尝试喜欢一下别的女子。”
“儿臣是储君,她一个孤女,于儿臣前程无益。”
“若日后当真后悔,再将她纳为侧妃便是。”
皇帝静默片刻,终是道:“好。不愧是朕的太子,懂得权衡利弊。”
“朕,允你这道圣旨。”
“你先回去吧,圣旨明日便会送到丞相府。”
“多谢父皇。”容洵叩行礼,起身告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手下意识往腰间一摸——那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