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安那双阅尽甲子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林玄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看不透,在他六十年的修行感知中,眼前的少女就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平静无波,可一旦凝神探去,神识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那深不可测的幽暗所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这是他修行六十年来,第一次有这种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即便是当年拜见龙虎山的老天师,也未曾有过如此感受。
“吴会长,如何?”林玄一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块身外之物而已,是借我救人积德,还是抱着它,看着黄家家破人亡,你自己选。”
他的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师门重宝,绝不可轻易假手于人。
但直觉却在疯狂地向他示警,眼前的少女,绝对是自己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存在,她的要求,绝不能拒绝。
一旁的陈大师等人,见吴道安迟迟不语,似乎又找到了机会。
“吴会长,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这养魂木是何等宝物?她一介网红,信口雌黄,万一将您的法器损毁了可怎么办?”
“是啊吴老,她说能解就能解吗?牛皮谁不会吹!这可是关系到黄家生死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他们的聒噪,反而帮吴道安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缓缓摘下腰间那块古朴的木牌,双手托着,郑重地递向林玄一。
“好!”吴道安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老朽修行一生,自认还算有几分识人之明。今日,我便赌一次!赌小友你,是我华夏玄学千年未有之奇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这养魂木,是我师门传承之物,干系重大。老朽也有一个条件。”
“说。”林玄一的回答简单干脆。
“若小友你真能如你所言,一刻钟内,隔空化解黄家百年煞气,救其家人于水火。”吴道安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全场,“我吴道安,代表京城玄学协会,当着在场所有同道的面,承认你的道法为当世正统,尊你为大师!日后京城玄学界,以你马是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几乎是将会长的位置拱手相让。
吴道安却不理会众人的惊愕,话锋一转,变得无比严厉:“但,若是失败了,或是弄虚作假,损了老朽的法器。那么,你今日在此的所有狂言,都必须一一收回,并当众向我,向整个京城玄学界,公开道歉,从此,不得再以玄学之名行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林玄一。
“可以。”她淡淡地应允,伸手接过了那块温润的养魂木,“不过,我对统领一群菜鸡不感兴趣。你们的承认与否,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林玄一不再理会众人,拿着养魂木,走到了会场中央最空旷的地方。
黄振国和卫炎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阿玄,需要准备什么吗?香烛?朱砂?黄纸?”苏小米激动地小声问,准备随时掏出她的百宝袋。
“不必。”
林玄一摇了摇头,随手从旁边一张餐桌上,拿来三个空的高脚杯,以三才之势摆在地上。
就这?
这就叫设下简易法坛?
在场众人,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见过用八卦镜、桃木剑、龟甲铜钱布阵的,何曾见过用高脚杯当法器的?这简直是在过家家。
陈大师更是忍不住冷笑出声:“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三个酒杯,解开百年的血亲怨咒!”
林玄一站在三才阵中央,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她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为剑指。
“气,聚于天地。”
一声轻喝,整个兰亭会馆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在场的普通人只觉得空调好像突然变冷了,而像吴道安这样的修行者,却骇然变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会馆内,乃至方圆百里之内,所有游离的天地灵气,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度,疯狂地向着林玄一的指尖汇聚。
“以指为笔,以气为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