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就像云,我们抬起头就能看到,偶尔也会停下来欣赏一会儿。可再漂亮的云,欣赏完就完了,我们还是会继续朝前走。”
没有人会为一朵云驻足。
郑融嘴角垮了垮,心中十分难受,嘴上却故作轻快地说:“没关系的,小雪,你怎么着也算是睡到了暗恋对象本人啊,这事儿不少人得羡慕死!哪像我,高中时候暗恋的那个帅哥一上大学就出了柜,这辈子注定只能做姐妹。”
丛雪笑了笑,从垃圾桶前走回来,同郑融一起坐在台阶上。
郑融默了默,忽然问:“小雪,你拒绝了南城的工作,那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吗?”
如今正值毕业季,宿舍的几个女孩都确定了去处。孙佳妮进了时尚杂志社,郑融保了研,刘珊珊入职了互联网大厂。唯独丛雪,目前的去向未定。
丛雪口气随意:“我想出去走走。”
她长到这么大,除了南城和北城,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做兼职口译的时候,偶尔和其他国家的人聊天,她也会对世界生出好奇。
丛雪的目光投向远处:“你看,咱们这所学校,人人都在努力。大家忙着保研,出国,考公,进大厂,创业……每个人都有很具体的目标,真是令人羡慕。”
“可我其实没有那么强的物欲,打工也只是为了赔偿他的东西,现在赔完了钱,身上的担子也没了。”
说着,她朝郑融歪了歪头:“我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没有长辈殷切地盯着我,期盼我出人头地。和你们比起来,我算是稍稍自由一点。但同时,似乎也少了点运气。”
“什么运气?”
丛雪顿了顿,目光里露出些神往:“就是那种……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有人拍拍你的肩膀,跟你说‘别怕,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的那种运气。”
她笑了一下,问郑融:“你还记得,大二的时候,你卖罐装咖啡那事吗?”
郑融捂脸:“黑历史,求放过!”
丛雪轻笑道:“你那时候做生意赔了钱,哭着给家里打电话。叔叔阿姨虽然把你数落了一顿,又担心你生活费不够,挂了电话以后,默默给你转了三千块钱。”
郑融怔了怔,这件事她自己都快忘了,丛雪居然还记得。
“这次回北城以后,我很失落,好像没有继续生活的力气了。可是经过这阵子,我又想明白了——如果没有这种好运气的话,就更要学着勇敢一点。人没有什么可倚靠的时候,也就没什么能输掉的了,不是吗?”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宿舍楼前的景观灯在丛雪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她仰起头,望向高远的夜空。
“以后,迈出的每一步,仅仅是为自己。”
云彩仍在静静流动,就像她刚刚比喻过的那样——浮游不定,却也自在随心。
郑融舒了一口气,感觉到丛雪终于活过来了一点。
而且,不仅恢复了从前的明净感,还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郑融这才放下心来,戳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小雪,你说自己没有好运气,我觉得不对。”
丛雪偏过头,听她继续说。
“你以为好运气就是有家人的支持吗?那种东西,有的话当然好,但那也只是众多运气中的一种。”
郑融眼睛亮亮的,神色坚定地看着她:“你也是有运气傍身的啊!你看,你把自己很好地养大了,没有被生活打垮,顽强地考入了名校,还能在经历了这么多挫折以后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我聊天。这份坚韧的心性,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她露出深信不疑的表情:“所以我觉得,你的好运气可能会来得稍微晚一点,但不代表没有!运气的内容也不是别人帮你兜底,而是老天给了你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郑融伸出手,按住丛雪的双肩,脸上的表情煞有介事:“来,随我大声念:我运气超好的!”
丛雪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鼻尖一阵发酸,努力把温热的泪花压回去,跟着她高声念道:“嗯……我运气超好的。”
说完,两个姑娘一起笑起来。
夏夜宁静,云彩被月光衬得更加立体。
世间的一切都跟着明亮了几分,连带着垃圾桶里的手机碎片也反射出逐渐清晰的光,像最轻巧无声的翻篇——
作者有话说:临时毁约是不对的,此设定只服务于小说剧情哈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以后每周都休一天吧,这个建议来自上班打字下班也打字的手腕)
第37章37摆明了让他难受生气
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方屿青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
耳边传来“嘟嘟——”的盲音,他眉心微蹙,心底忽然涌起一阵不安。
方屿青右手举着电话,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墨绿色的条纹钢笔。
这是他刚刚在书包夹层里摸出来的,不是他的东西,但看着有点眼熟。方屿青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过一支类似的,很像他当年回国之前错拿了外公的那支笔。
小孩子不会用钢笔,但外公每天都在用,他心里好奇,偷偷拿过来玩。临行前一夜,整理行装的保姆以为这是小少爷的东西,一并放进了行李箱。
外公便把这支笔送给了他。钢笔陪着他从小长到大,外公去世以后,他更是习惯了随身带着。
后来钢笔不见了,他心中有过短暂的遗憾,又很快释然了。
方屿青不认为他需要靠什么东西寄托对外公的怀念。他不是会睹物思人的人。
钢笔丢失的那天,比起这支笔,他更担心那个走丢的人。
可这样一支相似度极高的新笔,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书包里?
这栋房子,只有两个人进得来。笔是谁放在这里的,答案不言自明。
方屿青环顾整个客厅,四周的摆设一如往日,干净得有些过分。他微微眯了眯眼,一切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可心底却越发涌起说不清楚的忐忑。
指尖轻轻摩挲着笔帽上细密的纹路,他突然拎起车钥匙,毫不迟疑地打开门,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