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整套工具,看着挺像那么回事,还在村子里拜了一位老木匠为师。
老木匠年纪大了,留着一捧灰白的大胡子,不会讲英文,和方屿青沟通的时候,只能动手比划。
方屿青做什么事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老木匠给他示范打磨的技巧,测角的手法,他只凭观察就能记住,回来就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动手。
一开始的确做得不伦不类,但是他反复琢磨复盘,竟然在这样不断的试错中,慢慢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之后就进步神速。
技术的精进基于大量的练习。
方屿青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掌心和指腹也被木屑划出一道道细细的伤口。丛雪每次看见了,都心疼得直皱眉。
“怎么又受伤了……”她捧着他的手,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方屿青却笑得毫不在意:“一点小伤而已。”
丛雪眼眶红了:“你别做了,我不需要新椅子。”
方屿青捏了捏她的脸:“谁说只是为了给你做椅子?我是真的感兴趣。”
丛雪有些不解:“木工……很有意思吗?”
“自然。”方屿青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抹饶有兴味的光,“宝宝,你知道吗,木头远比人好懂多了。”
丛雪一愣。
后来,她去市场上淘了一副结实的手套,勒令他只要干活就必须戴上,方屿青手上的伤口渐渐就少了许多。
丛雪没再劝他放弃过。
此刻,她的目光穿过窗棂,恰好能看到院子里的身影。方屿青摆弄着工具,脸上的神情专注又投入——那是一个研究者的眼神。
他对任何结构、任何材料,似乎都能捕捉出规律的逻辑。
他戴着新买的手套,手套下面的指头上还贴着丛雪亲手给他贴上的小青蛙创可贴。
方屿青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甲床是长方形的,泛着健康的粉色。
本应该敲击着键盘,在无菌实验室里摆弄最精密的仪器,把才华和灵感投入到医学研究里,向人类理解的生命边界发起挑战。
可他却陪她在这里,做木工,晒太阳,穿花里胡哨的衣服逛集市,跟着捕鱼船出海,把俘获的鱼虾串起来,挂在房顶的小平台上晾晒。
邱晗的微信还在滔滔不绝地涌过来:【我碰见宋恩让的时候,她正和一个陌生男子约会,那男的看着有些成熟,据说是某个财富榜上的新贵,两人前段时间还传过绯闻呢,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她果然是没和方屿青在一起。过去一年,他俩的八卦在学校里渐渐澄清开了,大家都很震惊。我就说嘛,这两人根本不是一路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
邱晗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跟丛雪分享了。
【林以文有天晚上喝醉了,把我叫出去,跟我表白了。但是他嘴里嚷嚷的竟然是宋恩让的名字,我真是……跟吃了苍蝇一样。】
丛雪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回复:【你接受了?】
【怎么可能!】
邱晗又伤心又生气,干脆把林以文的醉态录了下来。还放话,他要是再敢来招惹她,她就把这段视频发到表白墙,让他好好隔空表白去。
【你放心,我这下彻底看清了,再不会执迷不悟了!!!】
林以文终究还是被宋恩让丢弃了。
她选择了新的恋情、新的人,不再需要林以文了。
林以文无法接受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
他发了疯一般去找她,打电话,发消息,还直接冲到宋家门口堵人。
宋家的保安将他扭送到车库里,过了几分钟,一通电话拨了过来。保安将林以文摁在墙上,强行将话筒贴在他耳朵旁。
对面是宋恩让,依旧是熟悉又傲慢的嗓音,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令他绝望的恶寒——
“林以文,不要再纠缠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就是露水情缘,明白么?随便玩玩而已,别太当真。”她想起什么,忽而一笑,“哦,对了,用我心理医生的话,你只不过是我情绪的投射对象而已,一个展示控制力的小道具,我怎么可能会跟一个道具谈恋爱呢?”
她的话像刀刃一样,在林以文的胸腔里来回刺戳。
“我宋恩让以后的丈夫,既要出身显赫,还得事业成功,不论是颜值还是身价,都得与我般配。这样我才能满意,我的粉丝才会满意,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商业价值。林以文,你能么?”
林以文怔怔地听着,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被暴力压制着,像一根绷紧的弦。
半晌,他突然开口,嗓音哑的甚至有点阴恻恻:“……你交新男友,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你得不到方屿青这件事。”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
“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可惜并不是……宋恩让,你终于开始怀疑了对吗,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过如此
——你不完美,离完美还差得很远,你根本就是普通至极。”
“而你觉得样样普通的丛雪,在方屿青眼中,是完美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宋恩让在电话里暴怒地大吼:“给我把他撵出去!!!”
保安拖着他往外走,而林以文却像是疯了一般,疯狂大笑着,被随手丢在了大街上。
他歪倒在地上,状似癫狂地又哭又笑,完全看不出一点名校才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