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长公主走远,管家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混帐东西,还不快去!”
那小厮被勒得面色发紫,却仍挤着笑脸:“大人明鉴……这城里能找的花匠都问遍了。好些个都被其他府上的大人请走了,就算最近的花匠赶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管家从牙缝里挤出冷笑。
半个时辰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他脸色铁青:“去把老周给我从医馆里拉过来,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他也得给我过来把这事儿解决了!”
“或许……”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打破下人们的混乱,众人停下手上忙碌,回头,发现是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就身娇体弱的贵女。
“可以将这些花都拿出来晾晾根?”
温禾声音不大,她也仅仅只是多瞧了两眼,不知症结是否就是她心中所想。
“幼兰还懂这个?”林宛筠低声问。
温禾浅浅一笑,垂首道:“只是从前在老家时,偶然见花匠这么处理过类似的症状。”
长公主府的花草都是珍稀名贵之物,正在修剪病根的下人不敢擅自乱动,将目光投到管家身上,等他做决定。
管家打量着温禾。
京中贵女虽多,但与长公主府往来密切的他几乎都熟识。不过眼前的这位小姐却是个生面孔,他心中隐隐不信,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询问:“小姐的意思是……?”
温禾走近一盆姚黄,花叶憔悴,隐约有发黄的迹象,“管家,我想问问大伙儿都是按着花匠离开前所说的水量每日浇水的么?”
“是啊,小姐。”管家应声道:“这花匠走前说的我们都一一照做了,绝没有多做少做的事情!”
“这在公主的寿辰上,谁也不想发生这种……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管家重重拍了一下手掌,唉声叹气的。
“水浇多了。”
温禾直接断言,她扯下一片花叶,在手中细细感受。吓得管家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姐!”
“这连下了几日的春雨,土壤足够湿润,无需再行浇水。想必昨日午时,又浇了一回水吧?”
管家看向一人,问道:“是如此吗?”
那人忙不及点头回应,“确实如此。”
本想着一个年轻小姑娘能有什么阅历,但见温禾能将这底下的原因都翻找出来,管家看她的眼神不由得转变。
他连忙向温禾作揖行礼,“那照小姐所想,我们可有补救的方法?”
“还请小姐指点。”
“嗯……”温禾让边上的小厮往后稍稍,蹲下也不顾脏污,利落地将整株牡丹从盆中倒出,沾着泥的手指轻轻梳理纠缠的根须。
她捻了捻土壤,土质湿润,隐约有些积水。好在这些牡丹闷根的时间不久,根部还未腐烂,还有转圜馀地。
“有的。”温禾转向管家,“劳烦多找些花盆来。”
派人去寻的花匠迟迟不来,生辰宴又临近开席,管家心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一咬牙,挥手示意仆从照办。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动作极快,转眼间便搬来数十个崭新的紫砂花盆。
温禾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亲自示范如何移植。她先将牡丹连土取出,手指灵巧地梳理纠缠的根系,再小心地移入新盆。这一番下来,额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连日的雨后,阳光也格外明朗,落在少女肤若凝脂的面孔,清丽可爱。
“换盆后,还需放置在通风处晾晒片刻。”她轻轻拍实土壤,抬头时颊边沾了一点泥渍,“再派人轮流照看便是。”
管家不可置信:“这……就好了?”
温禾点点头,“是呀,本就是这几日下雨,水汽充足,水多了嘛。”
保住了脑袋,管家又向她作揖,“多谢小姐。”
温禾笑着摇手,“不必客气。”
蹲在地上的时间太久,猛然起来脑袋一昏沉,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亏得宋明义一直在边上,适时扶了一把。
温禾抬头向其道谢,却见其脸上的疑惑都要溢出来。
“幼兰何时喜欢摆弄花草了?”宋明义眼神带上几抹探究,表妹自小就有些洁癖,从不喜欢碰这些。
实在反常。
况且方才他看见的少女动作娴熟,不像是第一次。
温禾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搀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父亲母亲逝世后,一个人无事,便找些事情来寄托情思。”
宋明义似乎不信,还想说什么,被一瞬打断。
“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温禾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进了女眷所属的院子。
今日出席宴会的贵人多,因着男女大防,长公主特意辟了两个院子。男眷与女眷游乐的方式也有所不同,男眷那儿饮酒骑射诸类,女眷则是品花品香等。
但其中内里都是人情交际,无甚差别。
林宛筠方才中途便离开,早了温禾一步,已经与席间的贵妇人攀谈得正是火热。远远瞥见温禾,她立即亲切地招手。
“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