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将你们盼来了。先前就想请你们来,实在是老夫事多,抽不开身。”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温禾脸上,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温道友此行所为,我已尽数知晓。当真是惊心动魄,亦令我太虚宗上下敬佩。”
说罢抬手示意侍者奉茶。青玉盏中茶烟袅袅,清香漫开,他却仍站着,语气愈发恳切:“这些年委屈几位在此山中静修,实是局势所迫,不得已为之。如今温道友一举重创魔尊,天下必为之震动。我等正道宗门,也该有所行动了。”
厅内还坐着些生面孔,想是闻讯匆匆赶来的各宗门修士。听得祁若衡这番话,众人皆是精神一振,眼中燃起许久未见的锐光,有人甚至不禁抚掌低喝:“好!祁宗主所言极是!”
满座激昂之间,唯有温禾静静抬眼,望向主位上的祁若衡。
她心底轻轻一动。
这些年过去,祁若衡不但未显半分沧桑,眉目间反倒更添几分清朗风采,竟比六年前初见时,还要显得年轻些。
这人是不会老的么?还能逆生长?
温禾唇角微扬,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前一送,“祁宗主是我们众人的……主心骨?我们自然都听从祁宗主的安排。如今魔头既受重创,想来不日便会有温如晦重伤难愈的消息传出,不知祁宗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祁若衡目光温润,徐徐扫过在场每一张脸,方才缓缓开口:“温道友所言,正是破局关键。”
他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温如晦重伤,魔军必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握时机,将其连根拔起。”
言罢他起身而立,衣袖拂过案沿,望向厅中诸人:“我已传讯各宗,三日后于凌剑台共商除魔大计。”
此言一出,满堂肃然。众人皆凝神颔首,竟无一人出言异议。除魔卫道,本就是天下正道共愿;而今魔尊受创、太虚宗振臂一呼,更无人愿错失这千载良机。
“除魔?”温禾轻不可闻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她眼睫微垂,陷入沉思之中,厅内激昂的议论仿佛被一层薄雾隔开,听不清楚。
阮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悄然贴近,低声问道:“有何不对?”
温禾倏然抬眼,唇边已漾开一抹浅笑,“倒也没什么不妥。”她语气松快起来,“祁宗主说得在理,正该如此。我举双手赞成。”
后半句话她说得清亮,厅中不少人都听见了。上座的祁若衡闻言,眼中笑意更深,朝她微微颔首,神色间尽是赞许。
厅中计议既定,众人陆续散去。祁若衡却独独留住了温禾三人,言辞恳切地邀请他们三日后同赴凌剑台之会。
祁若衡望向温禾,眼中尽是期许:“如此盛会,又事关天下正道,若诸位能到场,必令各宗信心倍增。”
温禾嫣然一笑,应得干脆:“宗主相邀,晚辈岂敢推辞。这般慷慨激昂之事,我自然不愿错过。”
“只是……”她话音稍顿,笑意微敛,“不知……家师如今身体可好?何时方能出关?”
祁若衡抚袖笑道:“温小友放心,叶谷主伤势已大为好转,日前秘境中亦有讯息传来。若是顺利,三日后凌剑台之会,你们师徒四人或可重逢。”
“果真?”三人眼眸俱是一亮,随即垂首一礼,“那便多谢祁宗主了。”
回居所的路上,月色漫过石阶。温禾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身侧两人。
“三日后,”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师兄师姐,你们装病勿出。我一人前去即可。”
蒋恒明与阮钰俱是一怔,看见她凝重的神色,继而缓缓点头——
作者有话说:[狗头]终于!!!
第128章前兆
温禾趴卧在床上好一会儿,感觉到体内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将她的四肢百骸都灼烧起来,很疼,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舒畅。就像是被烫到后又有人破了一盆凉水降火,丝丝麻麻的疼,但让她很清醒。
她翻了个身,盯着帐顶眨了眨眼。
……也是。
都在这张床上躺了快七年了,如今睡不着好像也挺正常?这么一想,她干脆破天荒地盘腿坐了起来,试着调息打坐。
这一坐,竟然直接坐到了卯时。
天色破晓,温禾睁开眼,只觉得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她试着动了动耳朵,远远就听到了大师兄和二师姐在外的交谈声。
才过卯时,师兄师姐未免有些太过勤勉了吧?
温禾晃了晃脑袋,随手披了件外衫就推门出去,只见偌大的庭院中央,那棵号称快有千年的神木光秃秃的,树干焦黑中透着些许暗红,好像被雷劈过。但昨夜,她似乎并未听到雷声雨声啊?
阮钰和蒋恒明正低头收拾满地的枯枝残叶,低声商量着该怎么向太虚宗解释这棵树就这么“没了”。
温禾背着手满脸疑惑地凑过去:“师兄,师姐。昨夜打闷雷了?”
“什么闷雷?”阮钰头仅仅抬了一下,又低回去清扫地上的落叶,语气淡淡,像是说件寻常事,“是大师兄引来的天雷。”
“天雷!?”温禾睁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大、大师兄,破、破境了?”
阮钰好似见怪不怪,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又去扫她的地。
倒是主人公有些脸红,蒋恒明害羞地挠了挠头:“昨晚没吵到你吧?我设了结界,没想到这回天雷这么凶,不小心把树也劈焦了……”
“……”温禾有点想哭。
她单单知道大师兄天赋是他们四人中最好的,可没想到能高到这种地步。六年前下山时蒋恒明才破境一次,常人需耗费数十年甚至一生的境界,到他这里竟像吃饭喝水般简单!
推己及人。温禾想到自己躺了六年多,如今也是二十有三了,修为却还在原地打转,便觉得有股气憋闷在心头,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好恨……讨厌你们这些不讲道理没有边界的天才。
蒋恒明眼尖,瞧出了师妹脸上的丧气,有心要哄哄,跟在温禾屁股后头安慰:“再再过几年你定能进益的,只是这几年耽搁了,小师妹……”
温禾已然听不见,垂头丧脑地蔫蔫将手按上那棵被雷击后的枯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咔……咔咔……”
从哪里冒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距离很近。温禾蹙起眉头,难道是这棵树要裂开了?她紧急收回力,好奇地摸着树干绕了一圈,只见焦枯的树皮之下,一点嫩绿竟从漆黑裂缝中钻了出来,颤巍巍地,在晨光里舒展开一片新叶。
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