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去见见那对领养人,但是二十年过去,他们已经相继去世。”
“果然不容易。”周晚桥感叹,“下一步的方向,你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没有。”傅为义略略皱眉,“虞家处理的果然很干净。”
“我想再看看孟家的文件,能不能确定投资的具体开始时间,再确认一下我母亲的死因。”
周晚桥点点头,肯定道:“非常清晰的方向,我觉得肯定会有收获。”
谈话间,他已经用完餐,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过仍然没有离席。
等待另一位家人吃完,再一起离席,这是家庭生活的必须部分。
“为为。”周晚桥忽然又叫了傅为义的名字,低声说,“你这两天,都不开心。”
傅为义放下舀汤的手,抬起头,说:“我怎么不开心了?”
周晚桥说:“你抽烟比以前多了。”
“是因为孟尧吗?”
傅为义自己并没有注意过这个,他抽烟不算频繁。
或者说,他对任何成瘾性的事物,酒水、烟草、极限运动,都保持着或远或近的合适距离。
偶尔解闷,没有依赖。
因为欲望大多时候都得到满足,所以极少对什么事物产生真的成瘾性。
“我问了你的副手,他说,今天下午我看见你的时候,是你今天抽的第五根了。”周晚桥说,“有点多了。”
“你是不开心,还是有压力?”
傅为义简直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一个考试考砸了以后得初中生,家长正在餐桌前询问他最近的学习状态不佳的原因。
堪称新奇。
“我自己都没有感觉。”他对周晚桥这样说,“最多是觉得,有点无聊。”
“毕竟以前每天晚上回家,都有人要冲到门口接我,还要闻我外套上有谁的味道,有没有粘别人的头发,还要缠着我说点有的没的。”
周晚桥非常清楚,孟尧对傅为义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自己原本的估计。
他原本以为,自己拥有傅为义的路上最大的障碍,是傅为义对孟匀的执念。
但这执念的根源实际上是复仇,只要傅为义报复了闻兰晞和孟尧,自然而然便会散去,届时,周晚桥便可以自然切入。
如今看来,孟尧如此戏剧性地去世,在如此微妙的时机,让他成功代替了孟匀,成了傅为义最在意的人,也成了周晚桥最大的对手。
好在周晚桥有很多耐心。
傅为义这时也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他起身离席,正好撞见跑到他脚边,蹭他小腿的茯苓,便把猫抱起来,对周晚桥说:“你的猫又来烦我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搔着茯苓的下巴,任由那柔软的毛发蹭过自己的手腕。
周晚桥拿了点猫零食,走到傅为义身边,一边喂茯苓,一边说:“茯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傅为义摸了摸猫背上长长的毛,说:“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喜欢我?你这个主人知道吗?”
周晚桥看向傅为义,说:“可能是我太关心你了,茯苓也感觉到了,所以来亲近你。”
零食吃完,他把茯苓从傅为义怀里抱走,放到地上,对它说:“去玩吧。”
然后转向傅为义:“你这件衣服不适合抱猫,太容易粘猫毛了。既然你觉得无聊,要不要来我房间喝点茶?和我聊天,应该不无聊吧。”
傅为义捉摸不透周晚桥这一行径的内涵,想了想,说:“好。”
书房里,傅为义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看着周晚桥走到柜子边。
他的动作不徐不缓,从柜子中取出一套常用的温润汝窑茶具,每一件都摆放在固定的位置,分毫不差,然后将山泉水煮到微沸。
没有用常见的玻璃壶,而是取了一只白瓷盖碗,用热水将盖碗喝两只小巧的茶盏细细温过一遍。
动作从容而如行云流水,由他做出,非常赏心悦目。
接着,他打开茶叶罐,取出一块茶饼,用插针撬下些许,投入盖碗中。
先用热水迅速醒茶,很快,一股混着陈年药香与一丝幽微木质气息的温暖茶香便悠悠散开。
重新注水后,他静待片刻,单手持起盖碗,姿态优雅地将一道澄澈的琥珀色茶汤沥入公道杯。
随即分到两只茶盏中,将其中一杯推到傅为义面前。
“陈年的寿眉白茶。”周晚桥向傅为义介绍,“茶性温和,清心安神,不影响睡眠。”
热气带着幽微的香气,无声地盘旋上升。
傅为义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啜饮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咙,没有预想中的苦涩,而是醇厚顺滑。
舌根处能品出一股极淡的、类似草药的清香,混杂着茶叶陈放后独有的木质气息,最后在喉间返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
傅为义不常喝茶,但是周晩桥泡的确实符合傅为义的喜好,连日来的烦躁与焦灼,似乎都被暂时抚平。
“还不错吗?”周晩桥看到傅为义脸上略略舒展的神色,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