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半垂着,唇角勾着一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漫不经心。
和大约一周前,傅为义在酒馆舞池里对虞清慈说出“我可能喜欢你,你会相信我了吗”时的表情判若两人。
那时他虽然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眼睛却看着虞清慈,只看着虞清慈。
显得很认真,也很郑重。
视频又开始重播。
安静的车厢里,傅为义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晰。
“我又没给他什么承诺。”
傅为义确实没有给虞清慈过什么承诺,如果仔细想来,他甚至没有说过确定关系的话。
就连表白,他说的都是“我好像喜欢你”。
而不是确定的“我喜欢你”。
“爱”更是从未出现在傅为义的语言体系中。
虞清慈想起在盥洗室里发生的一切。
在虞清慈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傅为义发出了一阵大笑,前仰后合,差点从洗手台边摔下。
是开心,是讥诮,是讽刺,也可能是感兴趣,但绝对不会是发现心意相通的喜悦。
视频仍然在重播,虞清慈变得非常清醒。
三天后,孟匀就要回来了。
他发现,他应该尽快找到那个合适的方法。
让事实上没那么喜欢虞清慈的傅为义,留在虞清慈身边。
车辆停下,回到房间之后,虞清慈又看见了那朵被他摆在床头的塑料百合花。
傅为义赠送给他的礼物。
不漂亮,没有香气,不会腐烂,是假的。
*
字母尾端的微勾和记忆中孟匀的字迹一般不二。
傅为义又看了一遍请柬最后的署名,确认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任何谬误,才躺倒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当天夜里,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整个梦境堪称混乱,毫无逻辑,是许多场景的混杂。
最开始,他梦见的是年少时的事情,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
那时候,孟匀曾经在傅为义家暂住过一段时间。
孟匀的母亲和他父亲的关系在那时已经非常差,所以傅为义邀请他来自己家住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
傅为义梦见的,是孟匀的窗户。
在东楼,是黄色的,非常明亮,像是一轮月亮。
孟匀就栖居在这轮距离傅为义很近的月亮里。
关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孟匀,已经早到无法追溯。
傅为义喜欢孟匀的温和的气质与好看的相貌,因为他的若即若离而既烦躁又沉迷。
他明白自己的劣根性,总会被近在咫尺、时时出现、又无法抓住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这种习性几乎贯穿了傅为义的整个人生。
慢慢地,那扇窗户在傅为义眼前模糊,变得深,幻化为了一幅用银色墨水绘制在深蓝色羊皮纸上的、浩瀚的星图。
这是傅为义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孟尧”送给他的礼物。
傅为义对天文不感兴趣,不过孟匀一直挺喜欢的,所以他也有所了解。
他过去以为,是孟尧把喜欢天文的人误认为成傅为义,才画了傅为义出生那天,傅家经纬度上空的星象送给他。
对方留下的附言是“你诞生之时,整片星空都为你闪耀”。
这种礼物由不在乎的人送来,显得毫无价值,傅为义随手扔给了季琅,让他帮忙扔掉。
如今想来,那时的孟尧,就已经是孟匀本人了,是吗?
喜欢星图的孟匀。
那个说着自己不喜欢傅为义的人,要假扮成如此痴恋傅为义的孟尧,真是不容易。
画面匆匆闪现,傅为义都没能看清,再看清的时候,眼前又是那场爆炸。
“我爱你。”
“你要记得我。”
这句爱语出自孟匀之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