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一刻的他,仍然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孟尧?
他想要傅为义记住谁?
梦境的最后,火光与海水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掌心,他低头看去,是那枚被烧得变形的戒指。
而后,傅为义猛地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有些头疼,也因为梦境中出现的一切而有些困扰。
于是半闭着眼,思考片刻,确信自己无法想出一个答案。
恐怕只有孟匀自己心里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
三天之后,夜幕降临。
宴会的地点设在城中最新落成的,由启明资本收购的地标建筑的最高层。
整幢建筑如同一柄利刃,锋锐的玻璃幕墙割破渊城的夜色。
傅为义今天没有带任何人一起,他穿着一如既往的深色西装,手上戴了那枚戒指。
宴会门推开,傅为义发现今天到场的人不算多,有几个执掌着城市经济命脉的世家家主,有在新兴科技领域里声名鹊起的商业新贵,甚至还有几位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手握实权的政界要员。
他扫视四周,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于是姿态慵懒地靠在一根罗马柱旁,等着宴会开场。
大约等了一刻钟,拒绝了数位想与他攀谈的人之后,现场的灯光暗下来一些。
傅为义终于从立柱的阴影中直起身,目光落在台上。
而后他看见了。
走上台的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色西装,身形一如既往瘦高,头发剪短了一些,向后梳得整齐,露出额头。
“各位晚上好。”
傅为义熟悉的,清越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台上的人转过头,那张脸完整地展露在傅为义面前,和上次见时别无二致,又截然不同。
唇角的微笑温和,眉目依旧清俊,但是气质是冷的,不带任何讨好的意味。
现场安静下来,人们神色各异,或多或少都把目光落到了傅为义身上。
原因无他,这张脸,和不久前去世的、傅为义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我现在叫Adrian,是启明资本的实控人。”
他先介绍了自己全新的、无可指摘的身份。
“我知道。”他顿了顿,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全场的震惊,“在场的各位,或许对我这张脸,感到非常困惑。”
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自嘲的微笑。
“坦白说,我自己也一样。八年前的一场空难,让我失去了一切记忆,包括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来自哪里。”
“直到一年多前,我才偶然得知我曾经有过另一个名字。”
“叫孟匀。”
一个在场大部分人都听说过的名字,源自那场不久前所有人瞩目的订婚宴时,闲谈中提及的陈年旧事。
更多的目光落在了傅为义身上。
傅为义满不在乎,抱着手臂,与台上的人遥遥对望。
“我回到渊城,是希望能在这片故土上,找回我失去的过往。”
台下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
孟匀轻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当然,”他的声音温和而诚挚,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过去固然重要,但我们更应该着眼于未来。”
“在我寻找个人过往的同时,我所创立的启明资本,也将正式在渊城,开启它的未来。”
“我们带来了充足的资本,顶尖的团队,以及最大的诚意。我们希望能与在座的各位企业家,在未来的日子里,进行最广泛的合作,共同为渊城注入新的活力。”
他说完,微微鞠躬,台下立刻响起了礼貌而热烈的掌声,掌声中混杂着无数复杂的揣测。
傅为义没有鼓掌。
他握了握左手,感受到中指指根的戒指硌在手心,有些想笑。
失忆?
孟匀真是把傅为义当傻子耍。
不过既然他要装失忆,傅为义就陪他玩。
致辞之后,是社交环节。
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起,悠扬的弦乐再次奏响。
傅为义重新靠回罗马柱上,看着下台之后就迅速被人群包围的孟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