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季琅的母亲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且不说她近乎天真的愚蠢。傅为义记得很清楚,在季琅最需要庇护的时候,她向来躲在安全角落,生怕波及自己,由傅为义看来称不上什么好母亲。
但季琅却总是说她其实很爱自己,只是身不由己。后来长大一些,更是将保护这个怯懦的母亲,当成了自己责任。
傅为义向后退开半步,躲过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礼貌地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家的事,谢谢你帮琅琅了哦。”苏芝露出一副自以为很得体、感激的笑容,说,“他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都吓呆了,还以为他爸爸死了以后我和他要被赶出去了。”
傅为义平静地说:“我没有帮他,他做的所有事都瞒着我。”
苏芝表现出有些夸张地惊讶,声音都尖细了一些:“哇,是琅琅自己做的啊,他连我都没告诉呢!”
还知道防着自己的母亲,季琅还算是对苏芝有几分真实的了解,傅为义想。
他刚想说话,就在这时,季琅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说:“妈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再看向傅为义时,季琅的脸上不见方才的冷静,带上几分少见的难堪:“阿为,我妈咪好多年没看见你了,一直说想和你说说话,我一下没看住她,打扰你了。”
苏芝很不高兴地反驳儿子:“说得好像我会乱跑一样。”
傅为义似笑非笑地看了季琅一眼,说:“没事。”
季琅说:“我先带我妈咪去休息,阿为,你等我一下。”
傅为义看着季琅半拉半拽地将他的母亲带离了落地窗前。
“妈咪,你干什么去找傅为义?”季琅低声问他的母亲。
“我好久没见到你的朋友了啊,宝宝。”苏芝理了理自己被拉的有点乱的衣袖,理直气壮地说,“我还以为是他帮了你呢,就想去感谢他一下嘛。”
季琅知道母亲没有存着刻意的心思,许多行为都是天真的本能。
“你不用感谢他。”他有些无奈,尽可能耐心地说,“为义也很忙,他不喜欢和很多人说话。”
“我和你朋友说句话都不行吗?”苏芝质疑,“而且你现在这么厉害了,你也不比他差,我还不能和他说话嘛?”
季琅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法和母亲解释清楚的,任何关于权力、危险、分寸的复杂解释,她都不能理解。
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已经根植在他骨血中的卑微和爱意。
季琅只能放缓语气,近乎哄劝地说:“不一样的,妈咪。”
“傅为义……他不一样,以后,没有我陪着,你不要单独去找他,好吗?”
“有什么不一样?”苏芝非要刨根问底,“告诉妈咪嘛,妈咪会理解你的。”
季琅沉默了片刻,放弃了所有复杂的解释,觉得事实上没有必要,说:“妈咪,我喜欢他。”
苏芝愣了愣,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然后说:“哎呀,原来宝宝有喜欢的人了啊!”
“不想妈咪和他说话,是不是觉得妈咪会给你丢脸?”
季琅不承认,说:“没有,妈咪,你不要想多了。”
苏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她拉住季琅,说:“快给妈咪看看。”
季琅低下头,说:“怎么了?”
苏芝左看右看,然后笃定地说:“宝宝,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义肯定会喜欢你的,你和他表白没有啊。”
母亲当然没有办法理解季琅十数年的隐忍,在她眼中,获得任何爱的方式不过是用外貌来进行交易。
季琅无意与她解释,捏造了一部分事实,说:“我前几天和他表白了,但是他没有马上同意,要有试用期。”
苏芝说:“怎么还要试用期啊?宝宝,他是不是渣男啊?而且,我之前看小报,他不是和虞家那位在一起了吗?”
明明自己遇到的男人是最不值得的,在这座豪华的城堡的角落里生活了一辈子,却还在担心儿子遇人不淑。
季琅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
毫无疑问,苏芝是爱季琅的,但她一定更爱她自己。
季琅不知道其他母亲是否一样,但谁规定了母亲一定要爱孩子胜过自己?因此他无法指责。
而且,这点爱对季琅来说也已经足够。
他微微弯下腰,宽慰似的碰了碰母亲的肩,说:“妈咪,不用担心,我有数的。小报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你不要信。而且,为义对我很好的,你知道的啊,你别想太多。”
苏芝还有些担心的样子,但回忆了一下傅为义对季琅的态度,情绪似乎好了一些,又开始想别的问题:“哇,那你是不是喜欢为义很久了哦,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连妈咪都要瞒啊。”
“妈咪,为义在那边等我,我晚上和你说,好吗?”季琅说。
“好吧。”苏芝不太高兴地答应,“那妈咪上去休息了哦。”
季琅终于安抚好母亲,走回傅为义身边,说:“阿为,不好意思,我妈妈就是这样,她比较笨,但没有坏心思的。”
傅为义说:“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没有生气。”
他扬眸,看了看季琅,问:“对你母亲,你有什么打算吗?”
“最近季家肯定不太平。”季琅说,“我准备安排她出国玩一圈。”
“挺对的。”傅为义说,“你还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