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常年盘踞在他神经末梢的、因为肢体接触而产生的尖锐不适感,奇迹般地消退了。
吹风机的白噪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虞清慈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花瓣在指尖由湿润变得干燥。
虞清慈关掉了开关,说:“好了。”
他把吹风机搁在一边的架子上,重新抱起了傅为义,带着他下楼。
傅为义已经适应了这个羞耻至极的姿势,将手臂搭在虞清慈的肩上以稳住自己,微微侧头,观察着前方。
去往会客厅的路比傅为义想象得长,不过虞清慈的步子挺稳,他没有被晃得头晕。
当他们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会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帘时,傅为义因药物而迟钝的神经,终于被眼前这幅荒诞的画面彻底刺醒。
中间的双人沙发上坐着周晚桥,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季琅翘着腿,而虞微臣也还没走,悠闲地站在吧台边,对虞清慈说:“清慈,终于舍得下来了?”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放我下去。”傅为义对虞清慈说。
虞清慈却仿佛耳聋,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不速之客,问:“什么事?”
周晚桥先说话了:“很晚了,我不放心为义,所以来接他回家。”
他站起身,作势想从虞清慈手里接过傅为义,虞清慈却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让周晚桥碰到。
季琅在这时也说话了,是对傅为义说的:“阿为,今晚是我约了你,你怎么不陪我?”
虞微臣在这时说:“唉,原来是你们都想带走为义啊。在我这里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应该让为义自己选,不是吗?”
他看向虞清慈怀里的傅为义,脸上的笑容完美、充满善意:“为义,你想和谁走?还是说想留在这里,陪清慈?”
傅为义心说,你进来搅局干什么,紧接着,先对季琅说:“季琅,我今天陪你陪得还不够吗?”
紧接着,傅为义才转向抱住他的人,说:“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虞清慈低下头,看了傅为义一眼,手松开了一些。
周晚桥在这时走过来,想要接走傅为义,傅为义却在他触碰到的前一刻侧身躲开,靠着虞清慈的搀扶勉强站定,说:“我自己能走。”
他环视一圈,仿佛刻意无视了周晚桥伸出的手,说:“我副手呢?让他来扶我。”
被争来抢去的感觉,毫无自主权的感觉,实在是非常差。傅为义的心情也变得很差。
周晚桥遗憾地笑笑,语气温和地说:“我今天没让他来。”
傅为义只好捏着鼻子让周晚桥扶着他。
季琅立刻大步跟了上去,也把手搭上傅为义的手臂。
出门之前,周晚桥回头,说:“多谢虞董理解,我先带为义回去了。”
虞清慈沉默地看着那两人一左一右带着傅为义离开。
虞微臣走到他身边,说:“怎么了,清慈,还不想为义走?”
“”虞清慈没说话。
虞微臣低头看了看虞清慈仍然裸露的、紧握成拳的手,说:“不用戴手套了?”
虞清慈摇摇头。
“你的手正在重新感受这个世界,”虞微臣轻声说,“清慈,你先感受到的是疼痛还是温度?”
虞清慈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
“我本来觉得为义和你不合适。”他的叔叔这样说,“但是,他好像在把你治好,我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清慈,我不管你,但是你自己要有决断。”
“分清楚痊愈,还是重塑,不要变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会的。”虞清慈说。
虞微臣补充:“也不要忘了,你姓虞。”
虞清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
“小季,我准备带为义回家了,你也要去吗?”周晚桥搀着傅为义,看了季琅一眼。
季琅笑了笑,不太真诚,没有露出虎牙,说:“我不太放心为义。”
傅为义被夹在中间,冷哼一声,说:“敢给我下药,现在又不放心了?”
季琅眨眨眼,说:“所以我想负责到底。”
“松开我吧,季琅。”傅为义说,“这里不需要你。”
季琅的笑容僵了僵,他没有松开傅为义的手臂,说:“阿为,我可以不听你的吗?”
“我不是刚夸了你。”傅为义说,“现在就想不听话了?”
季琅就把手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