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和周晚桥认识开始,他们鲜少分开,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像是真的家人。
至于三周这么长的时间,那更是从未有过。
三周二十一天。
久到他再次看到这张脸时,竟然有点想他了。
所以傅为义迫不及待地和周晚桥分享了自己的新感受。
“周晚桥。”他先叫了对方的名字。
周晚桥转过头,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替他挡住了风,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感觉有点想你。”傅为义轻快地说。
周晚桥笑了,他说“是吗”。
傅为义就对他不满地说:“你不信啊。”
周晚桥当然说“我信”。
然后说“我也很想你”。
说得很真诚,和傅为义一样真诚。
傅为义已经走不太动了,走得很慢,进了电梯之后,没什么力气地往周晚桥身上靠。
周晚桥立刻伸出手,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接了过来。
傅为义没有挣扎。他顺势靠在周晚桥的怀里,将头搁在了对方的肩上。他已经不再害怕暴露脆弱,或者回避依赖。
傅为义有时也会坦然接受自己是一个凡人的事实。
周晚桥在这时低头问傅为义:“要不要我抱你?”
傅为义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鼻音:“那你抱我。”
周晚桥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他,穿过电梯厅,向着主楼客厅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客厅那片明亮的光晕中时,傅为义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咳嗽从他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咳咳咳”
他知道自己肯定又要咳血了。最近发生的次数已经很多了。
“放我下来。”傅为义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破碎,他用力地扯了扯周晚桥的衣领。
周晚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立刻停下脚步,依言将傅为义小心地放在了地上,让他靠着墙壁。
傅为义刚一站稳,便猛地转过身,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弓下了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被他强行压抑在掌心,变成了更加沉闷、也更加痛苦的声音。
周晚桥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却又僵在了半空中,看着傅为义那因为剧烈咳嗽而剧烈颤抖的、消瘦的背影。
终于,那阵令人心悸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傅为义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直起身。
周晚桥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绷得很紧:“为义”
傅为义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嘴唇上沾染着刺目的血色。而他那只捂着嘴的手,掌心全是暗红色的、黏稠的血液。
“没事。”
“最近发生很多次了,习惯就好。”
他甚至无所谓地宽慰周晚桥。
周晚桥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剧痛,伸出手,用指腹擦去了傅为义嘴角的血渍。
然后,他有点没有办法地问傅为义:“为什么要把我排在最后一个?”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不公平,有点残忍。”
傅为义一边示意周晚桥扶自己去清理,一边笑了笑,说:“我只是觉得,我最不堪的样子,还是留给你看比较好。”
第99章第四章(1)唯独对周晚桥残忍。……
周晚桥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傅为义的掌心,将那些暗红色的、黏稠的血迹一点点冲散,汇入白色的水池中,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淡红。
这双手,本该是握着权柄、执掌生杀大权的手,也曾掐着他的脖颈,给予威胁,或是偶尔施舍安抚,此刻却沾染着自身衰败的证明。
周晚桥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双手上看到如此脆弱的血迹。
而傅为义。
对其他人都仁慈,唯独对周晚桥残忍。
将他排在最后一个,逼迫他面对这最残酷的终局,面对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最虚弱的爱人。
但对傅为义这样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偏爱?
傅为义从不向任何人示弱。他袒露脆弱,便代表着他最高级的信任。他把这最后的、最不堪的真实留给自己,似乎也意味着,他早已在潜意识里,将周晚桥视为唯一能接住他、埋葬他的那个人。
周晚桥有一段时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专注地、仔仔细细地清理着傅为义的每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