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霏霏不喝酒的事,全班都知道,班长想了想:“那就果酒怎么样?度数很低的,没事。”
当事人摇头:“实在不行,我酒精过敏。”
有人起哄:“何大美女,今天都已经毕业了,这点面子不给我们?”
“能来吃饭都不错了,还要给你们什么面子?”
简昕瞪眼怼回去,班上的男生早就领教过她的凶悍,都悻悻轻咳,把轻佻收回去。
一顿饭就这么开始。
来聚餐的十几个人大多留在北城继续读研,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所以话收着话,像校工定期清理无名湖的水面,只打捞最浅的那一层,晾开,都是些没营养的落叶和塑料瓶。
何霏霏心不在焉,只随着大流,几次草草举杯。
众人也再不为难她,看简昕一杯接着一杯,便都冲着她敬酒。
简昕来者不拒。
何霏霏第十次低头看手机。
今晚的微信异常安静,不止她剩下的几个室友,连蒋迪她们都是,虽有限娱令高悬,但吃饭吹水总不能停。
同一座北城。
有人与世长辞,有人狂歌痛饮,
有人悲恸沉沦,有人恣肆欢谑。
手机连震好几下。
何霏霏立刻点开。
薛湄芷的头像顶到最前——
十多张照片连发,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再往上,是大小姐对着何霏霏的猫咪头像痛批。
说她居然敢放鸽子,她不在,少了太多乐子。
灵堂也有人放鸽子。
“我说祁生,”
有人故意学了粤语的“祁生”腔调,偏偏儿化音腌入味,说出来滑稽得很,
“你说你饿了要吃饭,我带你过来,光顾着抽烟是什么意思?”
祁盛渊半靠着藤椅,长指夹烟,又放进薄唇,一口吸到底。
含着到了头的烟蒂,捞了手机出来,点进微信。
“从昨天就开始忙,连续熬了三十几个小时,我也是真的受不了……”
坐在祁盛渊身侧的男人揉着眉心,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还是你们汪校长厉害,劲头足的呀,一点岔没打,别说比你爸了,比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要精神。”
祁盛渊的妈妈兼了个学校校长,在私下场合,让大家都叫她“汪校长”。
祁盛渊把烟蒂揿进烟灰缸,剑眉疏懒:
“做人新抱,咁多年喺羊城匿埋,一粒声都冇,家下老嘢死咗先至嚟扮尽孝,咪就係嗰块面紧要啲啦。”
(做儿媳的,这么多年在羊城躲着一点声音都没有,现在老东西死了才过来扮尽孝,不就是那张脸面更重要)
“我说祁总,”
身旁的男人听着头痛不已,不耐烦皱眉,
“请你高抬贵手,体谅一下我。我就小你几个月,叫了你二十多年的表哥,每次你来北城,我都要听你说鸟语,嘎嘎嘎嘎嘎……这个逼,你是非装不可吗?”
祁盛渊掏了打火机,那个原本镶翡翠的地方空出凹痕,他又点了一支烟:
“少说两句行不行?别像有些人一样,年纪轻轻,说话一大段一大段的。”
屏幕停在微信私聊。
头像里的猫咪是家养的。
每次,都发给他好长一串。
“谁?谁说话一大段一大段的?”
表弟疑惑,但为白事连续熬了三十多个小时,头都要炸开。
他也点了一支烟:
“你们汪家人,一个个精力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