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疏背着手思忖了许久,轻轻道: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屹森波弄着林月疏湿漉漉的头发,给他擦一把脸:
“你说。”
林月疏踮起脚尖,湿润温凉的唇轻轻贴上霍屹森耳边。
激烈的雨水如箭矢般刺破黑漆漆的空气发出簌簌声;
雨点砸在礁石上噼里啪啦;
海风与大浪自由搏击的叫喊,在此一刻,所有的声音齐齐涌来,似乎都在努力为林月疏守住这个秘密,不被人知道。
林月疏的脚跟落回去,抬眼,毫无表情的脸上嵌着一双明眸,对着霍屹森的脸描摹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脸盲缠身的人努力想要记住眼前的这张脸。
霍屹森还保持刚才那个倾听的姿势,只是眼底那抹感慨于竟然能知道林月疏秘密的欣愉,也随着刮向深海的风一并被带走。
尝试理解,理解失败。
眼底的颜色,比十一点半的天空更加晦暗。
林月疏背过身,再次看向汹涌海面,脚底板泛起了一层凉意。
“霍屹森。”他最后一次咀嚼这个名字,声音平静无风。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我当年也是很努力的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活了这么多年,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很多痕迹,如果这样也会被你忘掉,我会很伤心。”
林月疏回头冲着霍屹森傻笑。
霍屹森缓缓翕了眼,嘴唇轻嚅,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最后却选择了立刻睁眼,透过夜幕细细描摹林月疏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你的秘密……我……不太理解。”干涩喑哑的嗓音被雨声裹挟。
“可能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但没关系,我是霍屹森,这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林月疏沉默许久,轻轻牵起霍屹森的手,手指穿插于他的指缝间。
好舍不得呀。
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会再等他回家了。
脚底的寒意一点点向上蔓延,对面大楼上的时钟,秒针也在节奏地跳动,不会因为哪个人消失而停止画圈。
林月疏不是没想象过消失刹那的感觉,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身体某个部位慢慢透明化,直至扩散全身,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消失了。
这种感觉,从脚底蔓延到了小腿,现在腰下也变得冰凉。
“不能忘记我……”
霍屹森眼中的那个小孩,不负所望,不会隐藏情绪,更不会在离别之际大大方方祝福对方此生顺遂,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倾吐情绪。
钟楼的指针顺时针又转了一圈,即将走到终点。
霍屹森反握住林月疏的手,用尽全力攥着,疼得林月疏皱了眉。
“不要走。”嘴笨如霍屹森,即使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扒拉了一顿却只能吐出这毫无美感的三个字。
“不要走……”然后一遍遍重复。
大脑、情绪、心,全都乱了。
钟表的分针来到了“12”前的最后一格,心狠如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一秒。
林月疏哽咽着抱紧霍屹森,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他的全世界。
曾经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脑海中旋转,周而复始。
湿润的嘴唇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秒针落在数字“12”的刹那,吻上了霍屹森的唇瓣。
“咚——”
钟楼的悲鸣声,缓慢而钝重。
林月疏闭上眼,凉意来到小腹。
他的腿应该已经完全消失了,没知觉了。
走了,拜拜。
紧闭的眼皮前,刺眼的光感一瞬而过。
林月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时空隧道,光线隔着眼皮一遍遍闪动,身子也仿佛置于云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雨声还在继续,好似还有谁的叫喊声穿插其中。
是霍屹森在喊他么。
泪水从紧翕的眼皮下钻出来。
霍屹森……
霍屹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