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什么?聊春天到了,心野了,要飞了,连孩子也不顾了。
见男人明显情绪不佳,幽沉沉地眸紧紧锁住她,一副要将她生吞了的骇人样子,陶枝不自觉地抬脚往后撤,嘴上尤道:“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没做,还是过几日再说。”
“进来。”
陆盛昀站起了身,盯着她的目光依旧阴鹜,且蓄势待,大有她不过来他就去逮她的架势。
临别在即,陶枝只想心平气和地度过这最后的日子,不欲和男人起冲突,虽不情愿,但也抬起了脚向他走去。
然而到了桌前,许是男人突然站起的那一下,带着桌面也是一动,待到陶枝走近了,只见一本小册子贴着桌边晃悠悠地滑落下来。
陶枝伸出了手,下意识地接住,书页随风翻动,露出里头一小截的画面。
香艳至极,不堪入目。
陶枝面颊红透,就连耳根也染上了绯色,似烫手山芋般火将册子丢回书案上,转身就往外走。
女子这一丢,男人也瞧见了那册子,以及封面翻折后露出来的内容,顿时黑了脸,想也不想就大步追上女子,将她一把拽回去。
“不问清楚就走,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好,大人请讲。”
讲什么?讲这玩意是赵科从怡红院搜刮来孝敬他的?又好得到哪去。
赵科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罚他一年俸禄都不足以平息陆盛昀的怒火。
“你跟我走。”陆盛昀扣着陶枝细瘦的手腕,便要带她去找赵科,让那混蛋亲自解释。
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陶枝掰着男人的手试图挣开,可这人力气实在是大,无奈之下,陶枝只能软着语调:“我信大人,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又何必看那些玩意。”
然而男人情绪并未好转,只停下了脚步,目光仍是沉沉,似要把陶枝看穿:“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你又知道了,我想要,你给不给。”
这话,多少有点虎狼之词那味儿。
便是陈晋也未曾对她说过这么露骨的话,陶枝只觉耳朵快要烧着了,再也无法直视外人眼里清冷孤傲不近女色的陆大人。
他这人前人后的反差,也未免太大了。
陆盛昀这样的男人,陶枝也是头一回遇到,拿他并没有什么辙,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心,摒弃内心那点异常的情绪,直奔正题:“大人年前不是说过,待开了春,想去见见已故的亲人。”
十日后,陶枝出了孝,不必再避着人,放妻书也在她服完孝后自动生效,她又成了自由人,即便和男人同行,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左不过名声上没那么好听。
可一个人,终其一生,为着名声,也为名声所累,一辈子过得谨小慎微,又有何乐趣可言。
陆盛昀没想到陶枝提到的是这事,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就会做到。
这是否意味着,她把答应他的事做完,了无牵挂,随时就可以走了,再无顾忌。
陆盛昀冷着脸:“最近几日,十几日,公务繁忙,没空。”
陶枝怔了下,遂耐着性子问大人约莫何时有空。
陆盛昀随口一诌,约莫明年开春,亦或后年,年年都有变化,谁又说得清。
听到这话,陶枝便知男人是在应付自己,内心也有点恼了:“大人若无诚意,不急着看望故人,那就待将来大人得了空再自行去找,我把大致的位子告知,再画个图,以大人的聪明才智,相信很快就找到故人坟地所在。”
陶枝恼了,陆盛昀反倒平静下来:“人无完人,我也不是事事都能成。”
陶枝越感觉男人有耍赖的意思,可想想都觉荒谬,堂堂一方父母官,幼稚起来,和小儿一个样,甚至还有些不如。
陶枝不惯男人:“那就等大人有了空,再叫人来找,可那时我未必有空。”
这妇人实在是油盐不进,该温柔小意的时候,非要和人对着来。
陆盛昀却没了脾气,只牢牢盯着陶枝:“十日后,我们出。”
孩子还小,就不带了,待大了,懂事了,男人自会带孩子去见亲生父母。
孩子留在家中,赵科也得留下,守着孩子。
因着涉及到皇家秘辛,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陆盛昀几番定夺,无论刘师爷亦或邢昭等人,他都无法全然信赖,最后决定一个都不带,只他和陶枝二人。
陶枝不乐意了:“要不带上明鸢?她早就去外头走走了。”
出门在外,一男一女,又非夫妻,诸多不便,多一个人在中间调和,总是好的。
再说,她这一走,未必还会回来,多个人,她也有更多机会。
谁料陆盛昀反问:“你在怕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分明是她敲开了县衙大门,找上了他。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挑动了他的情绪,让他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那么,她也休想轻易抽身,翻脸不认人。
他陆盛昀,吃什么,都不吃亏。
陶枝要回浦县,还有大人陪同,周婶是有担忧的,毕竟去年儿子随大人出外视察,回来后一身的伤,大人失踪两个月后再回来,人也好不到哪去,瘦得纸片似的风一吹就倒,很是调养了一阵。
如今赵科留守家中,大人也不带个随扈,就说要陪陶枝回娘家看看,又哪里能够叫人放心呢。
再说了,这不明不白地,大人为何要陪陶枝回娘家,叫几个衙差护送,何必亲自下场。
难不成,陶枝想走,大人还亲自把人送回去,把人安顿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