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人离开自己,任谁受得了,大人没得这么自虐的。
对于身边人的疑虑和隐忧,陆盛昀是懒得解释的,真正的缘由也说不得。
周婶不会找男人问,也不敢,只能来磨陶枝。陶枝被周婶念得耳朵要生茧了,只能随意扯了个理由蒙混过去:“大人不是到了年纪,有想法了,想纳妾了,我毕竟嫁过人,不适合,可浦县还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性情容貌都不差,我亲自带大人去见,若有中意的,当场说定岂不更好。”
这么说,倒也在理。
眼看着陶枝非要走,说不通,周婶反倒希望自家主子能够想开,万万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毕竟国公府传宗接代的重任,还在世子身上呢。
对此,赵科却不予置评,内心隐隐有所担忧。
毕竟上一回遇袭,那些贼人训练有素,不像是草台班子,这回主子去得更远,竟要独自带着陶枝前往江州,要是路上再有意外,该如何是好。
对着赵科,陆盛昀倒还能说上一二:“你把家中顾好便是,我在外面自有安排。”
见大人心意已决,赵科也只能寄希望于大人真的有安排了。
其实不光别人,跟着一起上路的陶枝始终觉得不太妥,不谈其他,只说她去年在乡野捡到男人这一桩,就说明男人在外行走并不安全,倘若他们这回出外,行踪暴露,不幸出了意外,又有谁能好心把他们捡回去呢。
对此,陆盛昀的反应却是:“你担心我保护不了你?”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吗?更何况,大人您可是有前车之鉴,出外遇险,还受了不小的伤。
陆盛昀全身都硬,这嘴更嘴:“上回是我大意,再不会犯。”
陶枝不吭声了,但愿吧。
临行前一日,陆盛昀叫人送来一套男儿行装,特意为陶枝准备的。
这套衣物仿佛量身定做,陶枝穿上后,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并未问过她的尺寸,却拿捏得这么精准,当真是心细如。
不过,细想想,陶枝又觉难为情,他这是盯着她瞧了多少遍才做到的。
明鸢却酸得很:“我看你穿着大人送你的衣裳,还能走到哪去。”
陶枝也不在意:“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在宅子里困了几个月,也该去外头踏踏青,看看湖光山色,振奋一下心情。
不过才开春,外头的草木怕还没长好,还得等等。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小儿,可他哭得再凶,陶枝也只能狠下心肠,她并不是他生母,他跟着陆盛昀才会有更好的生活,前程也更广阔,她庶民一个,能帮到孩子的地方太少,不可以再留恋了。
她这一走,顺利的话,多半不会再回来了。
承诺不了太多,陶枝只能抱着孩子万般不舍道:“你在家要听周婶听明鸢还有赵科叔叔的话,过完年,又大了一岁,可不能再自己乱跑了,小豹子也长成大豹子,那牙利得很,你得看好了,不要让它冲撞了外人。外面的人可不喜欢这么大的山兽,真要追究,你一个人又如何护住它。”
小儿边哭边倔强道:“那我就做皇帝老儿,所有人都得听我的,他们就不敢伤二狗子了。”
陶枝离别伤感的心情被小儿大逆不道的豪言壮语冲散了不少,想着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便由着孩子哄道:“好好好,我就等着我的钰儿将来做皇帝,接我到宫中享福,不过啊,小儿不可说大话,这些话,在你还没做到的时候就不要再对人讲了,不然会被笑话的。”
“我会做到的,娘你等着。”小儿泪痕未干的脸上透出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定。
才被陆盛昀教导几个月,这孩儿宛如脱胎换骨变得更有韧劲了,陶枝也更为坚定自己的选择,把孩子留在这里,不会错。
此时的皇宫,真正的皇帝老儿却没个好心情,才和皇后吵了一架,就到愉贵妃这里找温暖。
愉贵妃熟门熟路,亲手给皇帝烹了他最爱的香茶,双手捧着恭敬送到男人嘴边,满目柔情:“皇上消消气,我们母子几人全仰仗皇上呢,老幺还小,可指着皇上亲自教导。”
幼子不到两个月,要教导也是以后的事了,但愉贵妃话说得巧,皇帝听了舒服,心气也顺了不少。
心气一顺,想到油盐不进的皇后,景帝一比较,更觉愉贵妃品行难得。
“是朕亏待了你,亏待了舅父。”不出意外,他该娶的是表妹,可那时母后病重,父皇对余家又颇为不满,唯恐余家做大,再次上演前朝外戚干政导致亡国的悲剧。
舅父为了助他顺利登位,竟是自请致仕,且许下了此后三代余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的承诺,从而彻底打消了父皇的疑虑。
然而余家未来三代的前程,也就此斩断,这般牺牲,不可谓不大。
从龙有功的余家封无可封,想用又不能用,是景帝难解的心结,他只能加倍补偿到愉贵妇和她所出的子女身上,从而将那份曾经受制于人的无力感在心头淡化。
“能为皇上分忧,是妾的福气,也是父亲的福气,何谈亏待。”愉贵妃笑得释然,面上云淡风轻,仿佛真的看开了。
话落,她又分外动情地补道:“皇上还能记挂父亲记着余家,就是我们余家莫大的荣幸了。逢年过年,皇上的赏赐从未断过,我们感念皇恩浩荡都来不及呢。”
如此善解人意,景帝自然舒心,主动握住愉贵妃的手,搭在她还未完全恢复平坦仍微隆的小腹,一声喟叹:“你总是在为朕着想,受了委屈也不说,皇后要是有你一半明理就好了。”
愉贵妃忙道:“太子失踪多年,皇后心系太子,难免神伤,换做妾,兴许还不如皇后。”
景帝却是冷哼:“太子罹难,朕也不好受,可过了这久也该缓过来了,她身为一国之母,更该懂得自己身上的责任,若做不到,又以何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人前,景帝顾着妻的面子,不曾数落,也唯有在愉贵妃这里,他才能宣泄一二。
说多了,也烦,景帝换顾一圈,没瞧见长女,便问和悦呢,正月还没过完,怎么就不见人了。
愉贵妃依旧温言软语道:“和悦毕竟嫁过人了,又是寡居的身份,在这宫里住久了也不妥,更何况宫中诸多束缚,她那性子也待不惯,倒不如放她多出去看看,她若能寻到意中人,我也少操心了。”
提到这,景帝不免想到不识抬举的大外甥。
当年这孩子要是娶了和悦,又哪来后面那多的事,他也不至于将和悦许给福薄的男人,让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若不是看在长姐的面子上,他都想将这不受教的逆子直接贬为庶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