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观察皇帝神色,愉贵妃试着道:“听闻江州人杰地灵,风景甚美,和悦这回便同妾提了,要去那边封邑看一看,妾想着这孩子自打丧夫后就再未开怀过,去外面散散心也好,省得闷在家中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过。”
江州?皇帝眸光一沉,第一个便想到了陆盛昀。
和悦该不会还惦记着他吧。
都几年了,也不曾服个软,又何必再惦记。
愉贵妃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倒觉得,女儿去到那边未必不可。时隔多年,这对冤家再碰面,身份不一样,心境也大不同,陆盛昀若改变了态度,愿意娶和悦,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毕竟,陆盛昀的出身摆在那里,身后有长公主和显国公,只要他敛了那一身轻狂,收了傲骨,跟皇帝好好地赔个不是,前程自然不在话下。
而愉贵妃也需要这样身份贵重的女婿,为自己的孩子铺路。
已在前往江州路上的和悦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便把缰绳一勒,待马停下,扭头对身旁的侍卫容七道:“天将黑,你去附近找找,看有无人家可以留宿。”
容七低眸,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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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天黑写到天亮,终于挤出来了,打个一两小时的盹就得爬起来打工去了,啥时才能暴富呢,富了就有时间码字了,现在还不敢,得先赚够生活费维持我这贫瘠的爱好
第22章私奔
墓地位于穗县和浦县之间的一座山头,是姐姐自己挑选的,陶枝和陈晋只是执行者,为何选择这个地方,陶枝就不知了,大抵因这一片清静,少有人至。
山路陡峭易迷路,陈晋还特意请了好几个山人,帮着他们一道扶棺,忙了一整日,才得以让逝者入土为安。
所以,这墓地,并没有陶枝自己说的那么好找。
时间一久,她自己也有些迷瞪了。
江州一带的山,不说有多险峻,但连绵成片,一座又一座地此起彼伏,且草木繁茂,曲径通幽,若非经验老道的山人,想在偌大的山林里找到一片小小的坟地,绝非易事。
这一路还算较为平顺,偶有遇到心怀不轨的人,二人都能轻松打掉,但找这山找这路,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男人瞧着倒是不急,不愠不火地,连着几日,借住在山人在林间搭的木屋里,条件艰苦,有时生火都要生上半天,也没见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有何不满,甚至还极有求知精神,见她生得太慢,自己就拿着木头和火石在一旁鼓捣。
火生起来后,男人便指着火盆,颇为洋洋得意,挑了眉头望向陶枝,那副样子,像是在说,还不夸我,我这么厉害。
陶枝向来懂得捧哏,哪怕不以为然,嘴上仍会夸上两句,极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毕竟,出来后,男人就再未提过让人扫兴的话题,不似明鸢,临行前还在锲而不舍地问一嘴,我们都是好脾气的人,你要反悔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但笑话你两句还是有的。
后不后悔的,日后再看,反正现下,陶枝内心轻松的。
起码在这人烟旱至的山林里,出身和尊卑都不重要了,要想活命,神仙也得学会生火,不然夜幕降临,气温越的低,不懂取暖的人是难以生存的。
那会儿陶枝若不管男人,就男人那伤重得不能自理的样子,最先的怕是会冻死。
但陶枝不会刻意去提,也无刻意邀功的意思,男人替她解决了陈家这个大麻烦,将她收留到了开春,顺利度过寒冬,在陶枝看来,已经算是报恩了。
却不想陆盛昀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旧事重提。
又或许,只剩她和他的山野之中,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悄然打破,共处一间小木屋,二人之间就隔了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帘子,小小的木板床,翻个身的动静,对方都能听见,所有的隔阂也在悄无声息地消弭。
待寻到了姐姐坟地,出了这座山,她和他之间,或许又将形同陌路,但这一刻,却是奇异地融洽的。
陶枝实话实说:“那时,我自己带着孩子都步履维艰,说句真心话,不知身份不知底细,我不想救,若救的人并非善类,那我岂不是害了自己害了孩子,大人若真有报恩之心,那就好好地养大钰儿,他才是大人真正的救星。”
说这话,也有回护孩子的意思,希望陆盛昀记得这份恩情,往后都能一直善待孩子。
陶枝不说,陆盛昀也会做到,毕竟这孩子的身世特殊,于公于私,他都得用心待之。
外头肆散的风声,还有不远处不知名的声响,交融成一种诡异的气氛,使得人难以真正入睡。
哪怕门从里面锁住了,陶枝也睡得极浅,时不时地睁开眼睛,就这火盆的光亮,将四周再打量一遍。
屋子实在太小,一眼便能扫遍,低矮的木墙,挂了不少打猎的工具,即便这么个简陋的小屋,山人也收了他们不菲的租钱。
帘子那边的陆盛昀亦然。黑夜之中,他的感知也更为灵敏,察觉到女子难以入眠,他便起了话头,问她在家中的情况。
陶枝本不想提,可难得有如此静谧的时分,她既清醒又脆弱,许多往事,不觉涌上心头。
回想起她爹在世时,对她的疼爱,于她而言,便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双亲因她先后离世,她内心也觉自己命格不好,但更让人伤心的是家人的态度,不知何时,她克母又克父的传言就在她家那条巷子里传了开,到最后越演越烈,传遍了整个浦县。
名声不好的姑娘,在亲事上,也尤为困难,邻居家的姑娘,十来岁就开始议亲了,而陶枝生得再美,也无人问津。
正经想要娶她的没几个,但居心不良的大有人在,透过两对兄嫂表示要纳她为妾,或者收她做外室的,就没少过。
十四五岁的陶枝,瞧着柔顺,性子却烈,便是县令大人家的儿子,她也不愿就此将就,做那没名没分的外室女。
到后面,张恪说动了父亲,正经下聘迎她为妾,陶枝也难以相信,更不愿。
张恪那种巧言令色轻浮偏执的人令她作呕,她宁可孤寡到老,也不嫁。
这些话,陶枝能倾诉的人不多,她也不爱将苦难挂在嘴边,这样只会显得她有多可怜,而她并不想以此来博取男人的怜悯。
但陆盛昀少时也在民间游历过,见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他能够想象,陶枝这样徒有美貌却无足够家底的女子,要在这世道存活下来,到底有多难。
来一个稍微厉害,又有手段的男人,就足以将她倾覆。
是以,到此刻,陆盛昀愈觉得,唯有自己,才是这女子最佳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