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再问:“秀才的女儿,再能干,又能如何。”
三六九等,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这些可不是说说而已,门当户对,历经各朝代,依旧是婚嫁的准则,轻易不可跨越。
陶氏貌美,看着叫人赏心悦目,性子也不错,还算温顺乖觉,但这并不是成为陆家主母的必备条件,更何况,长公主唯一的儿媳。
陆盛昀深知母亲脾性,倔起来,比父亲更甚,不由再次提到陶枝的救命之恩:“若非陶氏心善,这会儿,母亲看到的就不是儿,而是一座孤坟了。”
长公主当然感念,但一码归一码:“你纳她为妾,办得风风光光的,又送了不少彩礼,够她几辈子不愁,于这一点,你也算报恩了。”
“可那些彩礼,陶氏并未收用,并言明待儿大婚,这些彩礼便返还给儿。”这也是陆盛昀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长公主闻言倒是微微诧异:“她倒是难得,不贪财,且有如此胸襟。”
返还彩礼,不就是自请下堂了,一个妾,想放,也容易。
陆盛昀却听不得这话,胸口一阵闷:“所以,请母亲体谅,若儿想娶妻了,自会同母亲讲。”
不愿意,就别强迫他。
长公主倒是无所谓,说到底,儿子继承的是陆家香火,跟她其实无关。
但有些事儿,还得说清楚。
“我上回入宫,珍妃有意示好,她只有小七一个女儿,到了婚嫁的年纪,自然想给女儿最好的姻缘,我只能含混过去,道子女姻缘,得他们自己乐意才成,至于后头珍妃会不会到你舅父那吹吹枕头风,我就不得而知了。”
长公主不表态,对陆盛昀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陆盛昀谢过母亲,回了国公府,又用同样的话搪塞父亲。
陆霆除了哼气,拿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也没别的办法:“待你愿意,怕是我两腿都踏入了棺材都等不到。”
儿子有个私生子,也算有了香火,但名声实在不好听,京中勋贵顾及情面,未曾当众提及,但私底下少不了议论纷纷,只要不传到陆霆耳中,他也只能当做没这回事了。
但私生子还不如庶子,庶子承袭家业的例子尚属少数,更不论私生子了。
最终,偏于传统的陆霆更希望儿子能有个正正经经的嫡子。
陆盛昀倒也会打马虎眼,漫不经心道:“想要嫡子不也容易,儿子把陶氏扶正就是了。”
儿子说得云淡风轻,当父亲的听得恼火:“胡闹,京中多的是女子供你挑选,你非要娶个没了父母的乡下女。”
“没了父母,就没有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了,父亲更该宽心才是。”
这话简直往陆霆心头上戳,想到自己那孤苦无依的表妹,对儿子更是不待见了:“你和你母亲一个样,府里又不缺多养一个人的银钱,为何你们不能宽容些,我这姨母待我不薄,我收留她的女儿,也是还情,无可厚非。”
陆盛昀顺着话道:“父亲无愧于心,又何必在意我们的想法。”
陆霆一记冷哼:“你该问问你的母亲,她为何在意。”
这么多年了,夫妻之间,形同陌路,岂不叫人心凉。
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陆盛昀从不掺和,他也管不了,只能四两拨千斤:“我不是母亲,父亲要问,便去问母亲,独自烦恼,也无用。”
问得到,他也不必如此苦闷了。
陆霆摆摆手,不提也罢,遂又转到正事:“你给我的那些书信,我已呈上,今日早朝过后,皇上单独召见于我,叫我再来找你确认,这易理箪当真有归顺之意,而非缓兵之计?”
陆盛昀也敛容:“不敢说十分,却也有七八分。”
陆霆面露沉思之色,稍顷,才缓缓道:“依皇上的意思,易理箪还得亲自来京一趟,当众面圣以表诚意,就这几封书信,难以让皇上信服,朝官们更是疑虑甚多。”
少顿,陆霆来了精神,又道:“易理箪有个独女,也是他的继任者,你见过此女,觉得如何。”
听出父亲的话外之音,陆盛昀也不迟疑,分外坚定道:“不如何。”
斩断老父亲不切实际的歪念子苗头,不留一丝幻想。
-----------------------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抱歉抱歉,任骂,绝不回嘴
第59章将心
北方的雪比南方更为绵实,洋洋洒洒地好几日没停,天与地之间,在这一刻好似没了界限,入眼可见,全是雾蒙蒙的一片白,到了夜间,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堆积起来的厚厚积雪,照得院子亮堂堂。
管事婆子领着几个丫鬟在外头扫雪,明鸢按陶枝的吩咐煮了姜茶给她们送去,叫她们先到稍间歇歇,喝了茶暖过身子再干活。
下人们喜滋滋地谢过。
看了一会,拉下了窗,陶枝将厚实的毛领再往上扯扯,把脖颈捂严实了,暖意渐渐回升,折身往里屋走,却又半道顿住,见明鸢端着热茶进来,不由问起陆钰那边。
府里的人都当陆钰是陆盛昀的私生子,因着世子现下唯一的孩子,不会怠慢,但也未见得有多优待。
一想到这,陶枝便难免担忧。
到了国公府,陆霆认下这个孙子后,世家的严苛规矩便体现出来了,陆钰这岁数,没得任何余地,必须得外院单独开房居住,轻易不得再来后院,除非世子带着,又或主母看望。
身为妾,又非陆钰生母,陶枝是没资格去前院看孩子的,陆钰想见她,也得陆盛昀许可才成。
陆盛昀近日更忙了,不到天黑不归,天黑了,再去看孩子,更不合适了。
陶枝毕竟不是孩子生母,这嫌还得避避。
陶枝自觉已帮不了孩子太多,但也决计不会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