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们不是一种人,赵堂浔勾起一抹冷笑。
没等小太监出来通传,他便冷声开口:
“百川,回去吧。”
“殿下,十七殿下来了,说是您让他写的字已经写完了,您看……”
小太监低着头进来,屋里的欢笑声霎时停了下来,只有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颤颤巍巍地盘旋在耳边。
孟令仪手指动了动,小老虎从指缝之间掉下来,赵允文咯咯笑着去抢,却没有人逗他,他抱着小老虎,笑声回荡在寂静一片的宫殿里。
孟令仪直起腰往外看,只见一高一低两个黑色的影子,举着一把晃来晃去的伞,越来越小,大雪茫茫,风声尖利,窗纸哗啦啦地响。
她喉咙一紧,想要出声拦一拦,赵堂洲却已经沉声道:
“允文还在,便叫他先回去吧。”
孟令仪低下头,失神地看着抱着小老虎的赵允文。
“快要过年了,十七殿下今日要不要一起过来剪窗花呀?”
孟令仪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摇了摇头:
“他一向不和我们过。”
“是……”孟令仪目光下移,落在赵允文身上:“因为世子吗?”
徐慧敏脸色一变,拐了拐孟令仪:“悬悬,你在胡说什么?”
孟令仪知道自己这样说有失体统,可却不甘心,不情不愿赔了句不是。
太子妃面色一僵,解释道:“阿浔他自小孤僻,他生母……是过年前后过世的,所以一贯都如此。”
他的生母……孟令仪早有耳闻,是掖庭里的罪奴,就算生下来皇子,也是不能被提起的密辛,可是她私心里觉得,就算是罪奴,却也是他的母亲,他……大概也会难过吧?
孟令仪心里酸酸涩涩,也没了陪赵允文玩的兴致。
*
“孟小姐,殿下已经歇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天黑了没一会,天边还隐约能见朦胧亮光,孟令仪却被堵在冷竹苑门口。
“这么早就歇下了吗?”
“是。”
孟令仪把盒子交过去:“请一定要帮我转交给他,那我就先回去了。”
宫人为难地看了一眼怀里的盒子,一路绕过回廊,停在赵堂浔房门外:
“殿下,孟小姐送了东西,奴才如何处置?”
昏黄烛火下,赵堂浔正提笔练字。
宣纸上,笔画遒劲,每一画都力透纸背,凌厉凶猛,丝毫不见白日里即将呈给太子那副乖顺。
他唇色苍白,脸颊上有一团诡异的潮红,额角汗珠密布,今日受了凉,没过多久就发起了高烧,却偏偏不愿休息,自从回来以后,便一刻不停地练字。
百川已经习惯了十数年来他这样自虐一般地生活,不敢擅自劝告。
他没有回应,反问守在一边的百川:
“须弥已经放出去了?”
百川应是。
他顿了顿,又问:“外边过年了?”
百川又应是。
屋子里空空荡荡,冷寂一片,屋外隐约有爆竹声,可从来与他无关。
赵堂浔勾起一个冷笑:“孟小姐送的东西,自然是要妥帖保管,莫要显得我们不喜欢礼数了。”
百川跨步走到门边,收了盒子,呈给赵堂浔。
他单手托着盒子,滚动轮椅至火炉边,轻轻一放,盒子掉进去,东西滚落出来。
一张薄薄的纸,一枚平安扣,还有一个绣工极差的绣着‘喜乐’二字的香囊。
他眼睫颤了颤,火舌缭绕之间,那张迅速化作灰烬的纸上分明写着:
“平安扣是人人都有的,这枚是殿下的。香囊是特为殿下绣的,以此答谢殿下的坠子。”
“悬悬祝殿下新岁喜乐、安康。”
他从不过年,过年也从来与他无关。赵堂浔喉头微动,那个‘特’字来回在眼前闪现。
别人都有的,她为他留了一份,别人没有的,她特地为他做了一个。
他眼中迷茫夹杂怒意,烦她自以为是,要她多管闲事?自己过自己的便是,来他这里现眼做甚?
他故意放任火舌翻滚,将平安扣和香囊吞噬,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问:
“须弥……是何时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