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赵堂浔走到门边,轻轻用一只脚踹开了一条缝。门外之人猛地一颤,定睛一看,只见门内,是昨日在孟令仪身边看到的那位公子。明明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却总让他不寒而栗。
见赵堂浔不说话,蓝衣公子先尬笑了几声:
“在下名叫柳泉。不知您是?昨日孟姑娘与在下几位约定,今日一同出游,可到了约定的时辰,还未见她过来,这才按照她昨日说的,找上了门。可是叨扰到您了?”
赵堂浔慢条斯理地理着鞭子,眼里的神色却冰凉一片。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和缓:
“的确叨扰到了。”
柳泉微微一愣,手臂不自觉地颤抖,盯着他手中的那鞭子,只见他手掌心微微发红。料想方才院内传来那骇人的鞭声,大约是出自他手,不由得有些胆颤,往后退了几步。
他正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却又听赵堂浔继续道:
“我是孟姑娘的夫君。”
“夫、夫君?”
柳泉的面色又红又绿,他竟没有想到,孟令仪竟已经有夫君了。
赵堂浔又道:
“的确,我与我娘子成亲不过些许日子,在此处稍作停留,大约是无法与你们一同出游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在江湖间做些刀口舔血的营生买卖,仇家无数。好言相劝,日后几位公子姑娘还是离我们远一些,若是被连累了,倒叫我们心中有愧。”
柳泉浑身僵硬,低低回答几句“是是,多谢公子”,然后没等赵堂浔接话,便落荒而逃。
赵堂浔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关上门。
回到屋中一看,见孟令仪仍旧睡得沉,复又走出门,来到集市上,记着她的喜好,买了一些清淡的小食回到家中,依次放好,才走到床边,弯腰趴下,亲了亲她的脸蛋。
她仍旧没有丝毫动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任由他在她的脸上流连。
唇瓣与皮肤的触碰很轻很轻,又带着微微的痒意,却让人觉得很幸福,连呼吸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亲了她好几下,也不见她醒来,他就用手杵着头,静静地看着她。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偶有清风和鸟鸣传进来,桌上放着等她醒来吃的点心,再也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来干扰他们的生活。
这便是他想要的日子。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不应当有任何人来插足。
床榻上的少女缓缓眨了眨眼,雾气迷蒙的瞳孔缓缓变得清明,倒映出赵堂浔的影子:
“阿浔,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堂浔柔柔地看着她,温声道:
“你醒了。”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应该说什么,然后缓缓道,“你昨日休息得好吗?”
孟令仪的脸色红了红,结巴道:
“还行吧。”
赵堂浔又俯下头,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亲她的唇瓣,道:
“我已经买好了吃的,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孟令仪说好,坐起来,然后便见他无比自然地来帮她穿衣裳。
她忽然想起昨日同旁人的约定,问他:
“我昨日和你说的时辰,我们要和别人一同出门,现在还有多久?”
赵堂浔的眸子缓缓一暗,不动声色:
“今日一早,还没有到时辰呢,便有人来跟我说,昨日的约定已经取消了。他们中间有人有点急事,告诉你不用去了,我就没有叫你。”
孟令仪喃喃地嗯了一声:“急事?什么急事?”
赵堂浔的声音依旧平静,娴熟地帮她系起了腰带:
“我听人说,似乎是死人了。”
“死人了!”孟令仪倒吸一口凉气,“既然是这样的急事,那我还是不去给人家添乱子了。”
赵堂浔帮她穿完衣裳,又自然而然地蹲下来,拉起她的脚,帮她穿鞋袜。他悄悄瞥了一眼她失落的神色,手中的力道忍不住紧了紧:
“悬悬,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他的手很冰凉,让孟令仪忍不住缩了缩,没有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郁: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来。”
她弯下腰,有些不习惯他为自己做这些,麻利地自己全都弄好。
在这里还要住一段时间,也总不能整日只在院子里。于是,孟令仪又和赵堂浔两人在周边随意逛了逛。
时间一晃,几日又过完。
这几日里,他对她异常的体贴,与曾经的他判若两人,有时候甚至都让孟令仪感到惊讶,一个男子怎么能细致到这样的地步?知道她爱吃什么,他便会去找摊主,花重金请教做法,为的是能够在家里就做给她吃。可以说,他几乎是用尽了手段来讨好她、照顾她。
他对她无微不至,她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应当很快乐才对,可孟令仪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是一个性子活泼的人,她的世界里,如果整日里只有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枯燥乏味。若是以前,他还对她爱搭不理,与他斗嘴,也比现在有意思一些。可现在他对她百依百顺,虽然她也很快乐,两人之间从不吵架,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时候她在出去玩的途中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可若是约定了下一次再与之交集,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别的差错:要么对方忽然卧病在床,要么压根找不到人影、听不到消息,又或是再见了她第二次之后,便对她避之不及。
这是在荆州的最后一日,明日他们便要去下一个地方。
晌午,孟令仪还在屋子里午睡,院门却忽然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