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仪想了想,认真地看着孟思延,问:
“可是如果不去呢?如果不去,且不说爹娘在扬州,最首要的便是大哥他现在还在京城里。若是我不去,难保陛下对他有所顾忌。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去,人家也会找上来,躲来躲去的,终究是没有尽头。我不想你们再为我如此周旋。当初爷爷把这些交给我,就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若当初继承爷爷手艺的不是我,是你们,你们难道不去吗?”
孟思延定了定神,看孟令仪的眼神里有几分赞赏:
“不愧是我孟思延的妹妹,二哥理解你,佩服你。可我想着,按照爹娘的意思,定然是不想让你去的。”
孟令仪垂下眸子,其实她也藏了私心。最要紧的一条,自然是不想再让家人为了她的事而左右奔走,坏了大哥的大好前程。其次,她也想进宫见一见那位陛下,她想替赵堂浔问一问,他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可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孟思延望了望紧闭的屋门,放低了声音:“里面那位?你不进去和他说一说,劝一劝?”
方才赵堂浔与他们不欢而散,摔门进屋里了。
孟令仪回过头,面色有些忧虑:
“二哥,你舟车劳顿一天,先去休息吧,我进去看看。”
孟思延点头:“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送你进宫。”
孟令仪推了推门,发现里边被反锁住,压根打不开。她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阿浔,你开门呀,是我。”
屋内,赵堂浔一直站在门边,双手抱胸,面色阴郁。听她在外面叫,他却执拗地不愿意把门打开。
他都听到了。她顾及到了和父母之间的亲情,不愿他们为难,也想到了身为一位大夫的义气,即便情况危急,还是想试一试。可想来想去,都和他没关系,他压根不在她的诸般打算里。
他轻轻闭了闭眼,不知该如何冷静下来。
他怕,怕她进了宫,从皇后口中得知当年救他不过是皇后的命令,从而厌弃他、不要他;他更怕,怕她出了什么差错,他却没能救下她,从此天人永隔,就连他的祈求都已经听不到回音。
“阿浔,你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的声音一点点放大。
赵堂浔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把门打开。
两双眸子猝不及防地相撞。孟令仪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眼睛微红,却执拗地不愿意看她,立刻与她错开视线,转身回屋。
“阿浔,你等等我。”
她叫住他,伸手拉他,却被他甩开。他冷冷怒斥一声:
“你要说什么?”
他背对着她,肩头微微颤抖,声音却很克制。孟令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吓得不知所措:
“我就,我就想问问你怎么了?”
她的气焰一下子落下来。想来想去,大约还是因为愧疚,不知怎么面对他。
“我怎么了?”他冷笑,“你不清楚么?”
他的声音冷冷的,却又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自嘲一般。
“那,那你要我怎么样呢?”她叹了一口气。
“我要你做的,你肯么?”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孟令仪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明知故问。
赵堂浔霎时转过身,红红的眼睛瞪着她,却克制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从唇齿中蹦出来:
“留下来,行吗?我只要你留下来。”
孟令仪低着头,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指头,冰凉又苍白。她声音很轻:
“换一个……换一个,行吗?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除了这个,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算我求你了,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别走……”
他的语气带上了哭腔,捏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一点点收拢。他拽着她,紧紧抱进怀里,很紧很紧,脸埋在她小小的肩窝里,声音哽咽:
“悬悬,我们这些日子不开心吗?我们一直这样不好吗?你走了,你要我怎么办呢?南京府已经被严加守卫,我身份特殊,没有办法跟着你去。可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救不了你,你要我怎么办?”
“悬悬,我只有你了,你答应过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孟令仪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声音有些激动: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盼我点好不行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出事呢?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到那时我们再成亲不好吗?”
他怀中一空,温暖霎时抽离,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当然不想让她出事,可他压根不敢想象,若是她出事了,他该怎么办?所以他不能让这事发生。
“不可以,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再次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眼里的固执越来越深,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掐断:
“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是你先要靠近我的,你不许反悔。”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没有要抛弃你呀。你有理解过我的处境吗?我要是不去,会给我的家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就算我不去,他们也会来抓我,会来抓我的家人。与其这样,倒不如去呢。”
他听她说完,眼里的痛苦越来越强烈,半晌,哑着嗓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