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他想必也是。
一日,孟令仪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发呆,忽然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她回过头,吓了一跳。在这样的时日里,压根没有人敢接近她,否则便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只见是一位做宫女打扮、笑意盈盈、神采飞扬的姑娘。她浑身气度脱俗,明明是在笑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让人觉得有些森然。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她和赵堂浔长得有些相像。
孟令仪的声音很低,慌忙问:“你是谁?”
小姑娘在她身边坐下,矮了她半个肩膀,声音很是软糯,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劲:
“孟姑娘,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是永安公主,叫赵妙盈,你可以叫我妙盈。”
永安公主?孟令仪确实不曾见过她,可却也听过这个名号。大约是不怎么受宠,所以并不熟悉。赵基儿女很多,皇子公主都有十数个。她不知道为什么永安公主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还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孟令仪忍不住退后一步,劝告:
“殿下,这样的时候,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您快回去吧。”
赵妙盈却仍旧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她靠着她越来越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贴在她的耳朵上,问她:
“孟姑娘,父皇现在什么人都不相信,你在这样的位置上,皇兄们都很着急呢。”
“殿下,您是何意?”孟令仪的声音有些警惕。
“孟姐姐,”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谄媚起来,“大家都指望着你,那你呢?你想让哪位皇兄爬上这个位置呢?”
孟令仪忍不住推开她,想往回走,生怕中了什么圈套。
“哎,孟姐姐,你别着急,我是来帮你的。”
“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孟姐姐,我知道,你想让十七哥活下来,是不是?”
孟令仪顿住脚步,呼吸声混乱,茫然地回头看着赵妙盈那双黑幽幽、极具攻击性的眼睛,终是忍不住问:
“你想干什么?”
赵妙盈见她被说动,拽着她的手上前一步: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你想一想,倘若不合适的人登上这个位子,且不说别的,十七哥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我倒是有一计,我说与你听听。太子哥哥和四哥是当今储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可父皇对他们二人已经起疑许久。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孟姐姐按照我说的助推一把,这样的好事,定然落不在他们头上。至于这皇位让谁来坐?自然是一个信得过的人。我看嘛,十五哥就不错。你和十五哥是自小过命的交情,你帮他一把,他也念着你的恩情。十五哥为人坦率,为了你,定然愿意给十七哥留个活路的。你若是听我的,我便替你想法子,帮你把信带给十五哥。”
孟令仪又惊又诧,实在难以想到,面前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竟然一口气野心勃勃地说了这样的话。她也不相信,就靠赵妙盈,能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出消息?心里更是不安,为什么她会如此了解自己与其他皇子的关系?
“殿下为何要帮我?我怎么能放心你能把事办成呢?”
“因为我不怕死。”赵妙盈眼睛弯弯,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笑话,“若是出了事,我会一力担下,孟姐姐不用害怕。如何让父皇同时对太子和四哥起疑?我已经想好法子了,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办,一定不会有问题。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嘛,若是事成了,我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
赵妙盈将信交到赵堂禹手中,反复与他说了很久,他才相信这是孟令仪让她转交的。
赵妙盈关上门,快步低着头往外走。若是再晚一些,没跟上待会要回去交差的那一批宫女,可就不好混出去了。
可面前忽然闪过了一道黑影,她险险止住脚步,抬起头。只见一张冷锐的脸,瞳孔中压着愤怒和冰凉,脸色惨白,形容憔悴,死死地凝视着她。
赵妙盈僵了僵,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
“十七殿下,您拦住奴婢,是有什么事吗?”
赵堂浔冷笑一声:
“妙盈妹妹,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他上前几步,抽出刀柄,抵住赵妙盈的肩膀,将她逼退至墙边:
“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妙盈的后背撞在墙上,肩膀微微发抖,脸上却带着笑:
“十七哥真是好眼力,这就被你认出来了。可妙盈实在不知十七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堂浔收起刀柄,语气有些急促:
“带我去见她。”
赵妙盈明知故问:“她……是谁?”
“你难道不清楚么?”
赵堂浔竭力压制住胸腔中的冷意,一颗心乱得几乎要疯掉。
他一睁开眼,便知道自己被她骗了。他已经许多日子没有见到她,如同游魂一般飘荡在世间。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消息,却让他发现,原来她绞尽脑汁,竟是为了给赵堂禹递信。
为什么……她当真是厌弃他了么?
第73章长在别离中(六)令人窒息、略带惩罚……
“陛下,殿下们都已经来齐了,等在外面呢。可要奴才通传?”
孟令仪垂着头站在龙床边。一位身着紫衣的公公跪在床前,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赵基今日穿着得体,神情肃穆,靠坐在床头,缓缓嗯了一声:“你们都出去吧,让他们先等在殿外,传唤太子一人进来。”
皇子们入京,眨眼之间已经十日,一直被软禁,今日是第一次解禁。赵基将众人召集在一起,大约是有事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