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父兄捻起香,默默祝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父兄坐在椅子上,杨家小夫妻分别扶着林凤君和陈秉正的手,拱手为礼。
“夫妻对拜。”
小夫妻对望了一眼,便将林凤君的手放在陈秉正的手上,让他紧紧握住。
“礼成。”媒婆刚要说“送入洞房”,冷不丁反应过来这就是洞房,便住了嘴。新媳妇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流了两行泪,她相公赶忙低声劝着,众人默默地退了下去。
媒婆端过合卺酒来,用筷子沾了沾,在他俩唇上各点了一滴,又剪下两人各一缕头发,用红绳扎在一起,嘴边念念有词:“五世其昌,子孙满堂,家业兴旺,福寿绵长。”
陈秉玉道:“你也先退下吧,去外头领赏钱。”
媒婆千恩万谢地走了,只留下林东华和陈秉玉两个人。红烛的火焰跳跃着,他俩坐在床头,谁也没有开口。
外面的风渐渐起来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夜已深,陈秉玉向外头吩咐,“再做两碗汤面,给亲家老爷。”
汤面来了,俩人却都没吃。烛火突突地直往上窜,林东华拿起剪刀剪了两下,忽然听见身后咯咯两声,像是人临终前的喉鸣。
他浑身一震,回过身来,看见凤君张开了嘴,大口喘气,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喉咙中响声越来越大,忽然咔地一声,吐出手指肚大小的一个血块,紧接着又是一个。
林东华还来不及仔细端详,她却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父亲便知道不是临终的征兆,而是出了淤血,一时大喜过望。他定了定神,怕她呛到,手一直拍着背。
她微微睁开眼,恍惚地望向他。林东华百感交集,眼泪瞬间落下,嘴里叫道:“凤君。”
她只是懵懵怔怔地看向房顶。过了一会才将视线转向他,用极微弱的声音叫道:“爹。”
“哎。”
“你回来了。我娘……我好像梦见我娘了。”
林东华的手都抖起来,“是吗?”
林凤君喃喃道:“她刚还在那,一直冲我笑。”她眨了两下眼睛,“我跟陈大人在河边。水真凉。”
“都救出来了。”
“那他……”
林东华语无伦次,“他挺好的,也找大夫治了,刚刚……睡着了。”他跟陈秉玉对了一下眼神,“凤君,你先别说话。闭眼睛歇着。”
林凤君很乖顺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眼,“我饿了,爹。”
父亲慌忙去拿床边的汤面,用勺子喂给她。喂了两口,大红色的胭脂便蹭在勺子上,被她一眼瞧见:“我吐血了?”
“没有。”
她怀疑地盯着他,又将眼神在屋里四处晃。屋里点着蜡烛,一片红彤彤。忽然瞧见了穿红色衣服的陈秉正,还昏迷不醒地躺在一旁。
“爹,你又没钱了?”
“什么?”
“又睡通铺,不好。脏。”她眨着眼睛。
林东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又极难开口向女儿解释,“这……这儿不脏。”
她将眼光落在陈秉玉身上,模糊着也瞧不清五官,只觉得这陌生人体型威猛,睡觉必然占地方。她使劲往墙里头蹭了蹭,“爹,你也上来睡,挨着我。”
“凤君,先把饭吃了再说。”
林凤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她呼噜呼噜地吃着汤面,“老牛呢?我有个牛车。”
陈秉玉淡淡地回答:“拴在屋后了。”
“蜡烛,大车店还用蜡烛了,不该用油灯吗?怪会糟蹋东西的。”她嘟嘟囔囔地说道。
她又压着声音,“爹,何怀远来杀我们,我用砚台给他开了瓢,我厉害不厉害?”
林东华连连点头,此刻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说月亮是方的他也同意:“厉害厉害。我女儿世上第一厉害。”
“你找到他没有?”
“他跑了。”陈秉玉说道:“搜山没搜到人。”
她抬起脸来看向陈秉玉,这次看得清楚些了,“你是谁啊?”
“我是陈秉正的哥哥。”
“哦。”她点头,终于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来,脸上也有了血色,“陈大人平安送到,那我算是押镖完成了。”
林东华苦笑道:“嗯。”
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终于可以洗脸了。爹,咱们回济州泡澡堂去。”她诚恳地望向陈秉玉,“麻烦东家把镖银给我结一下,给我爹就行。”
“好的,弟妹。”
第37章梳妆陈秉正的大哥对着她说了两句话,……
陈秉正的大哥对着她说了两句话,他说话又急又快,语气很笃定。父亲也说了一句,语速慢一点,但意思是一样的。
林凤君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可是脑子和身体一起发了飘,到处都是空洞洞的。他们还在说着,但她好像从耳朵到脑子都蒙了一层油布,那些话雨点一样落下来,可总是渗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