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咱们。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林东华笑道,“凤君,告诉陈公子,你师叔是干什么的。”
林凤君骄傲地说道,“我师叔是江州数一数二的通灵先生,赶鬼、除病、造屋择日、看八字、解关、占卜、看相、超度亡灵、打醮、安神,样样都行。”
“真的?”陈秉正被这一长串给唬住了,眼神很茫然。
“自然是真的。”林东华郑重点头。“只不过轻易不出手罢了。”
陈秉正目瞪口呆。林东华笑道:“这里论辈分我最长,那这回就说了算。明日咱们去宅子现场超度亡灵,东西都已经预备下了。陈公子先回客栈,明日辰时三刻,到我家门口,咱们一起过去。”
凤君小声道:“爹,咱家还余着好几间屋子。”
陈秉正站起身来,拱手道:“伯父说得甚是。”
林凤君急了,“他出去住,只怕……”
林东华想了想,“既然凤君你帮他求情,也只好勉为其难,留他在这里住几晚。”他站起身来,“劳烦陈公子睡前把来喜、霸天和那几只鸟儿喂了,明天早起帮忙做饭。我林家不养闲人。”——
作者有话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
第86章搜查天边微微露出些鱼肚白,霸天在引……
天边微微露出些鱼肚白,霸天在棚子顶上引吭高歌。来喜扭了扭头,鼻孔喷出白雾。它用舌头卷走陈秉正掌心的草料,粗糙又湿润。
它不紧不慢地将草料在嘴里慢慢反刍着,他用手拍一拍老牛的额头,它就歪着头很亲昵的样子。
林凤君拿了些鸟食,喂鸽子和鹦鹉,八宝围着她跳来跳去,她笑道:“你们也要出门?”
“嘎。”
“有翅膀就是好,要是我也有,就不劳动来喜了,嗖的一声就能到。”
林东华牵着来喜去套车。范云涛和芷兰师徒两个在车后面对坐,一人一边。陈秉正便上车端正地坐在范云涛旁边。
芷兰冲着林凤君使了个眼色,笑道:“我师父这样富泰,陈公子……也是魁梧潇洒,两边不一样重,怕是要翻车的。”
她和陈秉正换了位置,师徒俩便坐在一边,凤君和陈秉正坐在另一边。车中间塞了好几个碎花布打成的包袱,裹着道袍摇铃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东华跳上车辕,车摇摇晃晃开始走动。七珍和八宝在前方飞着,一会儿一停。
陈秉正坐得笔直,体态极佳。可是从石板路换到村镇小道,加上冰雪没有化尽,沟沟坎坎就多了。牛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每颠一下,就会让他和林凤君碰撞在一起。
在众人面前,他保持得很好,竭力控制着自己,可到底崎岖难行,有几次便不由自主地和凤君撞了个满怀。
他与凤君千里相伴回乡,又成过亲,以往也不是没触碰过。只是这次全不同了,尽管是不经意的相碰,一股酥麻的震颤瞬间过遍全身,教人心烦意乱。好在他定力非凡,控制住了自己,挪动着离她稍远了些。
林凤君心里就跟敲鼓一样一通乱响。她望向旁边的山梁,也把身体绷得很直。偏偏前方就是搓衣板一样的路,车跟要散架了似的抖个不停,范云涛叫道:“师兄,我这老胳膊老腿只怕要散架。”
林东华笑道:“你肉多,什么时候也这么娇气起来。”
林凤君看芷兰脸色苍白,拉着她的手道:“你有没有事?”
陈秉正掏出那个破旧的水囊,“你先喝一些。”
她勉强喝了几口,陈秉正摇了摇头,“怪我早上烧火,将米粥烧糊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芷兰深深吐了口气,“陈公子,哪里能怪你。实不相瞒,我第一回下厨的时候,比你还……”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了嘴巴。陈秉正心里一跳,面上装作没事。林凤君拍拍手,“师叔唱首歌吧。”
范云涛将头发往后一拨,也不推辞,张口便唱道:“郎上桥,姐上桥,风吹裙带缠郎腰,好个阵头弗落得雨,青天龙挂惹人膘,惹人膘,惹人膘,小阿姐儿再来红罗帐里造仙桥,若有村东头,村西头,南北两横头,二十后生边垂头,肯来小阿奴奴仙桥上过,怕郎君落水抱郎腰。”
这原是乡里少年男女对唱的情歌,歌词极直白泼辣。芷兰立时闹了个大红脸。陈秉正低下头,笑微微地不说话。林凤君原本是听惯了,冷不丁心里懵懵怔怔地发起虚来,只好将脖子扭到一边。牛车跌宕着往前走,继续颠簸着,两个人都心动神驰。
他们离了老远就看见那烧得焦黑的房子,塌了半边,外墙也没了一半。一部分是烧的,另一部分缺口很新鲜,大概砖头是被村民拆走了。
几个人跳下车来。废墟上满是焦黑的灰烬。断裂的房梁斜斜地戳在地上。陈秉正立在原地怔住了,看着扭曲的房门,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涌上来。
路过的村民好奇地看着这群人。范云涛不紧不慢地拿出宽袍大袖的法衣穿上。芷兰也穿了一件略小些的,林东华将香炉安置在大门前,一起焚了香。
行人小声议论:“做法事哎。”
“就说里头有怨气。”
青烟缭绕间,范云涛抖动巨大的袍袖,一手举着桃木剑,一手拿着铜铃。林凤君在废墟前点起一堆火,他便手持毛笔,在黄表纸上一气呵成地画出些红色符咒,将它投入火中,一时火焰高高地跳起来。
他喝了一声,将桃木剑虚空一劈,喃喃道:“一心召请:法界六道,十类孤魂。面然所统,薜荔多众。尘沙种类,依草附木,魑魅魍魉,滞魄孤魂。”
他半念半唱,声音尖利有如鬼哭,围观的人听得一股寒意上头,嘟囔着渐渐走散了。
芷兰手持经幡,推开大门,几个人跟着进了火场,一眼就能看见那个两丈多宽的大坑。上头还覆盖了薄薄的雪。
林东华伸手抓了着泥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拧着眉毛:“怪得很,丝毫没有火药的味道。”
芷兰愕然问道:“师伯,你对火药很熟吗?”
“没有。”他淡然摇头:“只是凡鞭炮焰火,放完了都有些残余气味。”
林凤君俯下身在一片狼藉中翻找,险些被什么东西扎到:“怕是火油用得多了,偶尔火苗窜起来……”
陈秉正扯了她一把,“小心扎到手指,我来。”
他捡起一小块细碎的陶瓷片,“我事前想到了这一层,怕火油起火控制不住,便买了几个大肚子小口的瓷罐装火油,用棉线作为引线。也是看你们放焰火的时候想出来的主意,试验过。”
八宝飞快地从空中飞下来,从他手里将那个闪亮的陶瓷碎片叼起来,凑到跟前给七珍看,见它丝毫不感兴趣,才张开嘴将碎片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