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就是一片太平盛世景象,往来士女,锦衣华服,纷纷如蚁。街道两边是打把式卖艺的,有人打拳,有人演胸口碎大石,各靠本事招揽客人。林凤君用碎银子换了些铜钱,这边投一把,那边投一把。
“你倒是会雨露均沾。”他笑眯眯地说道。
“都是同行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她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们穿过人流往前走,前面有人表演吐火,隔老远就看见火苗窜起几尺高,惊心动魄的样子。一个瘦长汉子,青白脸色,脸上带着风霜。他先含了口什么,对着火把猛地一喷——便有一条火龙从口中直直地窜将出来,前排看客慌忙躲避。
“好!”林凤君拍掌笑起来,将铜钱往里丢,一时欢声如雷,铜钱飞落如雨,当啷当啷响声一片。陈秉正看得有些发呆:“你知道这喷火的诀窍吗?”
汉子似乎听到了,冷冰冰的眼神就朝他射过来。林凤君连忙将他扯到一边,“你不要命了,人家吃饭的家伙你也打听。”
“这很重要。”他严肃起来。
“人把油喝下去,运功练气,气沉丹田,点火时瞬间将油从嘴里喷出来。”
“这油……”
“是特制的火油,火焰很大。”
他点头道:“那就是了。我让宁七帮我弄些江湖上吓人的东西,他就搞了些火油。我让大哥的手下帮忙点燃,火焰很高,我趁机逼供。”
她脸色变了,“你怀疑宁七?”
“除了你,所有人我都怀疑。”他脸色冷峻起来,又是那个当官的模样了,“有人蓄意放火。只是……我没让宁七去宅子,只是让他将火油交给我。”
林凤君松了一口气。“那就不是他。”
“说不准。但当日有人纵火,当属毫无疑问。”
“我只听见一声爆响,火窜得那么高。”她踮起脚来比划,“要是有人纵火,早就自己烧死了。”
陈秉正点一点头,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十分不妥,搜肠刮肚一番,好不容易想出几句笑话,刚要开口,又闭上了。
林东华站在街口,眼光落在他身上。他身边的林凤君并没察觉,笑得毫无遮拦。两个人动作并不亲密,但眼神全不同了,像牵了无形的线似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
他上前两步,“岳……伯父。”
凤君赶上去叫了声爹,林东华脸都黑了,一手一个将人拉进家门,盯着陈秉正道:“陈公子,你和凤君已经和离了。别忘了晚饭前你说过的话,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说什么了?”凤君好奇地问道。
陈秉正只觉得天雷滚滚向下劈,他定了定神才答道:“伯父,我是诚心诚意喜欢林姑娘。”
“我只是老了,还没糊涂。”林东华叹口气,“你的诚意……可变得太快了,屋子里一盆炭火还没烧完。”
陈秉正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伯父,我愿意三茶六礼,明媒正娶,一辈子对她忠贞不二。若辜负林姑娘,万箭穿心。”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能不能入赘林家。”他恳求道。
“想做我家赘婿的人很多。”林东华摇摇头,“我女儿只有一个。”
林凤君听得傻了眼,“爹,你以前不是说过他是好人。”
“好人不见得是好女婿。”林东华冷着脸道。“差别很大。”
凤君跺脚:“爹。”
陈秉正垂下头:“伯父,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您什么时候觉得我配做您的女婿,再松口不迟。”
两个人冷静地对视,林东华点了点头,“那就进来喝杯茶吧。”
陈秉正毕恭毕敬地说道:“那我去灶台烧水。”
林凤君不明所以,匆忙起身,“你哪里会,我去我去。”
父亲咳了一声,语调笃定,“凤君,你坐。”
她稀里糊涂地坐下了,将声音压得很低,“爹,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林东华瞪了她两眼,苦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
陈秉正提着开水吊子挨个倒茶,“伯父,师叔。”他眼光落在芷兰身上,“这位小娘子……”
“我师妹芷兰。”林凤君心里一动,“江州来的。”
陈秉正站在一旁,林东华瞥了他一眼,才摆手道:“陈公子,坐吧。”
“是。”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查清楚一些事,然后继续将义学办下去,老老实实做个教书先生。”他实话实说,“我想回那个烧毁的宅子找些证据。”
凤君帮腔道,“爹,这很重要,我肯定会帮他。”
林东华不紧不慢地将茶水喝完了,“你贸然回去,怕是有危险。”
“我陪他去。”凤君脱口而出。
师叔范云涛憋不住笑了。芷兰也转头捂着嘴。林东华很无奈,“我……并不是反对你去,咱们得找个合适的由头。”
陈秉正愕然地抬起头来,林凤君喃喃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