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向码头。晨光乍现,照着略显萧瑟的码头。漕船在码头停泊完毕,何怀远就看见那三个被抓的镖师,衣衫褴褛地站在岸边。
他走下船,陈秉正点头道:“我一言九鼎,将人交给你了。”
何怀远将字据递过去,“何某也是守信之人。”
陈秉正弃船换马,拱手作别。三个镖师跪下来,眼中含泪:“少帮主,我们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
何怀远摇头道:“不怪你们,连我也被绕进去了。这姓陈的十分厉害,不留神便要吃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段三娘,吃里爬外的东西,一定是她将帮众的行踪透了出去。”
三个镖师面面相觑,“竟然是她?”
“此人狼子野心,可憎可恨。”何怀远俯身将他们拉起来,“让你们受苦了。”
“感谢少帮主搭救,江某铭记于心,结草衔环以报。”江原擦了擦眼角的泪。
“上船吧。”何怀远肩膀松下来,“其余的事容后再议。”
几个人梳洗后,换了衣服,何怀远吩咐人做了桌酒席,送到内舱。席上照例安抚一番,又亲自捧着酒杯道:“压压惊。”
江原一饮而尽,却神色阴晴不定。
何怀远问道:“你怎么了?”
“属下觉得昨晚的事,十分可疑。”
何怀远道:“我也认同。此事八成是圈套。”
“陈秉正此人极度狡诈,怕是还有后手。”江原犹豫着说道:“如今一船漕粮就在码头,万一他找艘破船,再撞一下,或是找些水鬼,晚上凿开船底,将船弄沉,漕粮尽毁……少帮主,你我兄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何怀远凛然道:“你说得对。可有什么法子?”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何怀远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才道:“依我看,不如将船舱里的粮食尽数搬运上岸。我看岸边有大大小小不少货仓,先在里面存放,贴上封条。这几天派兄弟们日夜盯紧,待运河通畅了,再搬运上船。”
江原率先鼓掌笑道:“少帮主英明。如此一来,便高枕无忧了。”
第125章归来太阳已经往西边转了,蝉鸣声还……
太阳已经往西边转了,蝉鸣声还在无力地响着。杨家后院里,林凤君选了一截最粗的木柴,深吸一口气,挥刀劈落。她双足立定,用腰腹发力,手腕一抖,刀光挟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咔嚓一声,木柴断得干脆利落,断口平滑。
她将劈过的柴火整整齐齐摞好,柴刀丢在一边,望着院墙发呆了一会,下定了决心:“爹,我想先出去探路。”
“不能莽撞。”林东华摇头。“往济州的官道已经被流民把持住了。咱们人数虽多,有四五个重伤,十余个轻伤。再带着镖车上路,一定是众矢之的。”
“爹,说点吉利的。”
“……”
她焦躁起来,压着声音道,“陈大人以前跟我说过,济州城内的粮食,挺不了几天,估计城里早就乱了。咱们辛辛苦苦从关中运到这里,只差一步,就一步。”
“不能心急,心急就会犯错。”
“一天运不到,就会多几百条人命,我于心不忍。”林凤君急得搓手,“爹,趁今天夜里他们不防备,咱们闯出去。”
“不准意气用事。夜晚行山路,本是大忌。”林东华冷下脸来,“凤君,你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现在不是镖师,闯到哪儿全随自己心意。你是镖局东家,身后四十几个弟兄都看着你的眼色行事。你不谨慎,他们就会受伤送命。做首领的人,必须比别人更沉得住气,耐心等待。”
“那我不做首领行不行?”林凤君的肩膀塌下来,“爹,我不是那块料,脾气急。”
“我女儿聪明机变,讲义气,又肯为别人着想,莫要看低了自己。只是……”他拍拍她的肩膀,“最大的慈悲是先护住自己,自己安全了再挽救别人。况且镖行已经回信了,援军正在路上。”
她咂摸着这句话,说不出什么滋味。“好。”
杨家郎君在埋头做饭,满头满脸都是汗。媳妇挺着大肚子,在旁边给他扇风,他却笑道:“你出去,这里热。”
林东华远远望着他们俩,有些失神,半晌才道:“凤君,你出去捡一些牛粪,晒干了冬天要用。”
她应了一声,提起竹筐,小媳妇擦了擦汗,笑微微地说道:“咱们一同去。”
村后本来有溪水潺潺流过,现在都快干涸了,连草都发了黄。林凤君看得心中焦躁,叹了口气,“姐姐,这几日给你家添了不少麻烦。”
“你是我家的福星才是真的。上回给了赏钱,我家又新买了三间屋,村里人人都羡慕,说是我救人有好报。”小媳妇用夹子捡起一块干掉的牛粪,放在凤君提的竹筐中,“你别挂心,只管住在这里,等你相公来接。”
她犹豫着答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胡说,哪有比自己娘子的性命还大的事。若他真这么说,那就靠不住。”小媳妇显然生气了,脸涨得通红,“难不成还要你去搭救他?”
林凤君心想这倒是真的,只得笑道:“小心动了胎气。”
“傻妹子。”小媳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他有什么好,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竟然还要你在外头挣钱养他。我知道了,无非是长得好些,小白脸。”
“是。”林凤君点头承认,赶紧转移话题,“你看那边还有牛粪,还有这……”
她忽然起了疑心,“姐姐,这不像是牛散放的时候留下的,分明是一条路直通外头,草都比别处浅些。”
“是啊。我们赶牛上镇子,图快就走这条路。”
林凤君心中一动,她翻出地图,指着问道,“这里……不是只有一条路吗?”
“官道自然就一条。这条小路太窄了,走不了车。”
“能赶牛……”一个想法像闪电一样从她脑海中划过,她将手一拍,“我有主意了。”
当晚,她指挥着没受伤的镖师,将三辆车上的粮食分装到几十个麻袋里,驮在马上,用蓑衣盖住。所有行李都撇下了,只剩下贴身武器。
“镖车先存在这里。”她拍拍手,“咱们轻装上阵,走这最后一程,黎明前就能到济州境内。镖行若是出城救援,正好和我们在分界处会合。”
段三娘挣扎着要起床,被她按住了,“你只管在这里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