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绽被她吵得头疼,推开车门,长腿迈下。
许念星堪堪一米六的身高,在他面前实在是太没存在感。往她旁边一站,黑影覆下,什么都没说,压迫感就已经足够强。
时绽好整以暇地看她翻找,“找到了吗?”
两人站在槐树下,树影婆娑,凝在脸上的视线像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许念星忽然很想再和他磋磨一会,免得明日等他酒意散却后,又变成了冷肃疏淡的模样。
“还在找……”有点心虚,但不多。
“哦。”时绽说,“不着急。那你慢慢找。”
时绽压低的音色里含着一点惫懒,五官隐在并不明晰的路灯下,神情染上一点似笑非笑的温柔。
许念星仿佛要溺毙在他的眼神里,心跳乱得像是在击鼓。
“这里光线太暗了看不清。”许念星紧紧抱着他的西服,逃一般地跑了,只留下一句,“洗干净了再还你。”
杨叔抽完了烟,才慢悠悠地过来扶他,时绽抬手说不用。
酒,的确容易滋生出某种掠夺的冲动。
即便是心智坚定的人亦不能幸免,只是这抹晃眼的春色,究竟是令阴暗困兽冲破牢笼的催化剂,还是会召来更强大的信念压制,谁又能说得清。
时绽伫足良久,才收回视线,冷性薄情的眸子里涌出复杂。
“杨叔,也给我一支烟。”
“许念星,找你半天了,躲在厕所里不回消息。”他的嗓音透着与平时不同的危险,“就这么怕见到我?”
许念星将口红放回手提包里,踩着小高跟出来,“我补个妆而已。”
“抱歉,刚才迟到了,不是在躲你。”
等了她这么久,总算见到人,时绽哪里舍得为难她。
她今日特意盘起了长发,一席赫本风高定丝绒小黑裙刚好遮住膝盖,露出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耳边的澳白珍珠圆润透亮,只是还不够大,不够奢华,配不上她的精致明艳。
时绽克制地移开视线。
女生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出于良好的素养,他绅士地抬起手。
许念星忽然警惕地看着他,一副被戳穿心事的样子。
“看来平日里没少骂我。”时绽倒也不在意她不痛不痒的话,“上次偷偷给阿泽送晚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闻言,小姑娘像是被偷吃被抓包的老鼠,浑身的警报都拉响了,“你怎么知道?”
时绽表情很淡,不疾不徐道:“无意撞见的。”
时清泽自小就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不懂事的时候,还将隔壁四合院齐老精心养了数年的兰草用小鞭炮炸飞了,再不然就是将胡同里爱下棋的大爷圈养的鹦鹉偷回家,藏在纸箱子养着,没几天就因喂养不当饿死了。
诸如此类简直太多。
许念星不知给时清泽送了多少次东西,有时候是几块巧克力,有时是柔软的蒲团,连游戏机都送过,两个小孩形成的互帮默契太深。
时绽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又能想到,时至今日,这份旁观的上帝视角,也会掀起异样的妒意。
许念星不知道时绽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这个人太难揣测,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顿觉自己跟人家完全不是一个段位,心情七上八下的,老老实实地交代。
“我是想说,好像我逮着你们两兄弟薅羊毛似的。”
闹了半天,将素来稳重的人情绪搅地起伏不定,她想表达的只不过是一层极浅的表意罢了。
时绽在商场久了,有时候每一句话都要深挖背后的含义,思虑太多,反倒在她这里栽了。
时绽一时间只觉得荒谬。
许念星仰头,巴巴地望着他。
时绽眸中的深色渐消,“没事,你也送了我领带。”
啊……那个也是从时清泽那薅的。时绽总算知道,她的伤口怎么这么久都没好。
“挺会耍小孩子脾气。”
许念星纠正:“我已经成年了……!”“这是打算送给谁的?”路凛见他依旧是那副光风绽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该不会是红鸾星动了吧?”
时绽并不避讳:“给许念星的。”
路凛的表情由惊愕转至呆滞,将时绽说过的所有话串联起来后,总算品出来点苗头。
时绽比她大七岁,没少见过她幼稚时候的样子,恐怕连她扎着双马尾的样子都记得,许念星越想越觉得这样容易在他心里留下固有印象,万一他的思绪被带偏,只把她当妹妹怎么办?
她又分不清,他此刻的温柔和强势,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
时绽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指腹蘸取一点莹白,温和地在她掌心的伤口处抹匀。
记忆在这一刻有些许重叠,许念星很难不想起在夜宴包厢里那次,他也是这样,垂着眸给她包扎伤口。
只不过那时,他谨慎克制,指腹未曾触碰到她分毫。
而如今,他抓着她的手腕,防止她嫌弃药膏的味道而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