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掌心泛潮,竭力拂去雀跃的心思,微微侧过身,以免让他看出自己绯红的耳根。“名字只是代号,时先生觉得称呼方便好记就行,我并不在意这个。”
树影婆娑之处,时绽优渥的身形在暗色里若隐若现。他懒散地背着单肩包,修长的指腹间夹着一枚蓝牙耳机,MP3小巧的屏幕在他硬朗凌厉的面庞投上一层冷调的蓝光。
时绽不喜欢听歌,和他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他分享音乐。
“许念星。”时绽取下耳机,目光在看到同她并肩的谢城昀后,染上些许不虞,“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谢城昀拖你进度了?”
“我们排练的状态不错,就多练习了几次。”许念星抬眸扫过去,“你语气这么冲干嘛?”
她的嚣张气焰纯粹是时绽惯出来的。
时绽逆着光,在她略显心虚的脸上停留片刻,声线放缓了些:“语气冲又不是对着你,你朝我发什么脾气?他谢城昀是自己没有嘴还是没有腿,用得着你替他伸冤?”
两人之间的拌嘴更像是互相势均力敌的压制,暧昧的氛围在一来一回的对视间悄然流转。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谢城昀隔绝开来。
他在帮她解围。
得出这个答案后,许念星的心跳有片刻的失衡,像是有一圈圈涟漪自深处漾开,经过他柔和的目光炙烤,瞬间化作大片白雾。蒸腾消散,不见丝毫痕迹。
许念星手指一寸寸收紧,抿了口椰奶,落落大方道:“三哥。”
“以后请多关照。”
再多的话,就只能藏在心底。
时绽似是没想到她这么腼腆的个性,刚才就他们两人都不好意思,这会倒是真把这个称呼唤出来了。
再过三十年,老爷子这身板怕都成世界医学奇迹了。
不论老爷子怎么催婚,时绽总是能四两拨千斤地推开话题。
许念星听出了很重要的信息点。原来时绽拒绝人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她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温柔细心的一个人,也会有冷戾的那面。
小冰糖往前蹦跶半步,吊着半边身子去牵时绽的手,她性子太活泼,许念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心跳倏地一紧,好在时绽及时扶稳。
“三叔,我觉得昭昭小姨比那天的姨姨还漂亮。”
许念星差点被呛住。
时家这说话只讲一半的习惯,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吧。她甚至不知该怎么接话,既怕小冰糖无心引出后面半句,又怕在场的长辈们借题发挥,更担心时绽看出她觊觎他。
时绽将凳子往后挪了半寸,无比自然地抱着小冰糖。
谢城昀:“抱歉,今晚的确是我的问题,让大家耽搁晚了。下周三我尽量提醒大家早一点结束。”
人家以退为进,时绽倒好,像是随处扫射的步枪,逮谁骂谁。
许念星无奈:“没事,大家也是想在舞台上呈现得更好。”
三人都要前往校外,此时也就没了继续对峙的必要。并肩而行的时候,时绽刻意挡在许念星和谢城昀中间,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几乎将她右侧的路灯光芒挡了大半。
谢城昀骑上山地自行车,对时绽道:“看来要麻烦你送下许念星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时绽嗤笑了声,碍于许念星警告的眼神,难得没有嘲讽回去。他真是不明白,她怎么就看不懂谢城昀绿茶的手段。哪个正常人会在明确看出朋友暧昧的情况下,惺惺作态地感谢对方?别说什么乐队队长的身份,都他妈放狗屁。
谢城昀离开后,空旷的街道只剩下他们两人。
许建华夫妇面如土色。
反倒是时家人,脸上大多呈现震惊,气氛凝滞的须臾,许念星掌心泛出了湿潮,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不知该如何收场。时绽若有所察,指尖安抚性地碰了碰她的掌背。
暗示性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时老爷子的火眼金睛。
都在等着他发话,众人饶是心中有千中疑问,也只能按捺住,不能率先开了这个口。
时老爷子醒转的这段时间,一只手已经完全能动了,他抬起几根手指,声线仍旧带着几分浑浊,“结婚证办好了?庭晚,你拿过来我看看。”
时绽将自己的那本证件递给他父亲,老爷子认真观察了半晌,甚至还让长子时庭晚给他取来了老花镜。
趁这会功夫,梁雪揶揄的语气暗含试探:“时绽,你该不会是为了糊弄大家,办了个假证吧?”
时绽眼皮微抬,俊朗的面容看不出多少情绪,声线平稳:“梁姨,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犯法。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以身犯险。”
许建华皱着眉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示意她别拱火,时绽哪里是表面那种斯文端和的人。他们时家,就没一个好拿捏的孬种软柿子。
梁雪笑了笑,没再多言。
时老爷子确认完结婚证上的钢印,代表时家道:“既然你们已经结了婚,将来就要相互扶持,彼此谦让。我们时家没有离婚的说法,时绽,你最好别开这个先例。”
警告的话是说过时绽听的,仿佛并不在乎和时绽结婚的究竟是许家哪位孙女。
只要完成妻子的遗愿,是谁都能让老爷子高兴。
许念星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时绽慢悠悠应声,含着几分笑:“爷爷,您看我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时老爷子:“老大不小的也没谈过恋爱,谁知道你是哪种!”
时绽偏头用余光瞥过许念星,半垂的视线流露温柔,“我会好好照顾昭昭的。”
许念星没配合人演过戏,好在先前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和时绽牵过手,这会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时绽站在她身侧,挺拔的身形疏懒清隽,好像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境,都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她总不能落下他太多,露出明显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