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墙上站到月头偏西,直到温尘的竹屋熄灯了,伙房的炭盆灭成星子,才摸着黑回了住处。
阿桃给我留的热姜茶还温在灶上,我捧着碗喝到见底,盯着窗纸泛白,终于听见外头传来扫落叶的沙沙声——是该起了。
"宗主,温仙尊在演武场等您。"小蝶端着青盐粥进来时,我正系最后一颗盘扣。
她眼尖瞥见我腰间的天命之钥,铜钥匙上缠着的红绳是昨夜新换的,"您要出远门?"
"去寻些能护着大家的宝贝。"我摸了摸她顶,把凉了的粥推给她,"记得把林药师配的避毒丹分给守城的兄弟,特别是城门口那几个总爱蹲在阴沟边的。"
小蝶重重点头,辫上的银铃铛晃出细碎的响。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拽住我衣角:"宗主您和温仙尊会平安回来吧?"
我蹲下来与她平视。
这丫头上个月才跟着阿娘从南边逃来,如今阿娘在伙房帮厨,她总爱跟着药童学认草药。
此刻她眼尾还沾着没擦净的粥渍,像只受了惊的小雀儿。
"会的。"我替她擦了擦脸,"等我回来,教你认认天命之钥上的纹路——那上头刻的,可都是能破幻术的诀窍。"
演武场的晨雾还没散透,温尘立在点将台下,玄色外袍沾着露水珠儿,手里提着个青竹食盒。
见我过来,他掀开盖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四枚桂花糕:"阿桃说你爱吃甜的。"
我咬了一口,甜香混着晨雾漫进喉间。
他接过我背上的包袱,指腹擦过我间沾的草屑:"云长老的信上说,遗迹入口的幻术专迷心智,等下跟紧我。"
"知道。"我拍了拍腰间的钥匙,"当年在青竹山破幻阵,这钥匙可帮了大忙。"
去遗迹的路比我想得更远。
过了护城桥往南,穿过三片野杏林,再往密林深处走半里地,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变成了暗红。
温尘的脚步顿了顿,抬手拨开山藤——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滞。
说是入口,倒更像座被岁月啃噬的石门。
门楣上的"太初"二字剥蚀得只剩半道金漆,两侧各立着尊石兽,兽眼处嵌的夜明珠蒙着层灰,却仍泛着幽蓝的光。
而门阶上,正立着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
他背手仗剑,剑鞘上缠着九道黑绳,每道绳结都浸着暗红,像是血渍。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头,目光扫过我和温尘时,像两把淬了冰的刀。
"赵堂主。"温尘上前半步,"云长老说过今日"
"云老儿的信我看了。"赵堂主打断他,声音像石板相击,"但仙尊遗迹,不是谁都能进的。"他抬手一振,剑鞘"当"地磕在门阶上。
霎时,石门两侧的石兽眼瞳骤亮,我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刺破地面,朝着我的面门攒射而来。
我反手抽出天命之钥。
这钥匙是我穿越时就带着的,表面刻满歪歪扭扭的纹路,从前只当是普通老物件,直到在青竹山破了第一重幻阵——此刻它贴着掌心烫,我指尖顺着纹路一推,钥匙突然出嗡鸣,银针擦着我鬓角飞过,钉进身后的树干,出密集的"噗噗"声。
赵堂主的眉峰动了动。
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这次是从头顶坠下的巨石。
我盯着石影里晃动的光斑,突然想起昨夜温尘在地图上圈的暗河支流——这些机关的轨迹,竟和魔修可能的进攻路线有几分相似。
"往右三步!"温尘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我本能地侧转,巨石擦着左肩砸下,震得地面颤。
赵堂主的剑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他眼底泛起金芒:"有点意思。"
第三重考验是幻术。
我眼前的石门突然变成了演武场,周仙子举着剑朝我跑来,脸上全是血:"宗主!
魔修破城了!
小柱子他"
我攥紧天命之钥,钥匙上的纹路开始烫。
幻术里的"周仙子"越跑越近,可她脚下没有影子——仙尊遗迹的幻术再高明,也变不出活物的影子。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血雾消散,赵堂主的剑正指着我的心口。
"三关过了两重。"他收了剑,声音里的冰碴子化了些,"最后一重,是心障。"
我这才现他身后的石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门内飘出若有若无的梅香——那是我阿娘生前最爱的香。
记忆突然翻涌:穿越前的冬夜,阿娘给我盖被子时,袖角总沾着梅香;刚到修仙界时,我蹲在破庙哭,有个老妇人给我塞了块梅花糕,也是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