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渊是被石子硌醒的。
他趴在地上,半边脸贴着碎砖,鼻腔里全是焦土味。
头顶的天空像被揉皱的灰布,远处传来“咔嚓”一声——是冻土裂开的动静,
地面正顺着那道裂缝缓缓下沉。
“这是……”他撑着膝盖坐起来,后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记忆像浸了水的纸,模模糊糊能想起黑王的巨吼、刺穿胸口的黑刀,再往前……
他顿了顿,突然打了个寒颤。
三年前在终南山,他也做过类似的梦。
梦里同样是破碎的大地,同样有个浑身是血的自己站在废墟中央,
脚下躺着半截刻着镇邪印的玉牌。
“咳——”他捂着嘴咳嗽,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进砖缝,竟“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曹兄弟!”
马蹄声由远及近。
曹渊抬头,看见辆焦黑的马车歪在二十米外,
车辕上的青骓马正打着响鼻,马鬃沾着黑灰。
穿月白衫的老头从车厢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青瓷盏,
身后跟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梢还焦着,正踩着碎砖往他这儿跑。
是陈夫子和沈青竹。
“你醒了?”沈青竹蹲下来,伸手要碰他肩膀,又缩回去,
“伤得重不重?刚才你浑身冒黑气,我们想靠近都难。”
曹渊摸着胸口——那里只剩道淡红的疤,
“我昏了多久?黑王呢?那马车……”他突然卡住,
“你们怎么在这儿?之前不是在渔村?”
渔村?
沈青竹和陈夫子对视一眼。
陈夫子弯腰捡起块碎瓦,指腹抹过瓦上的焦痕:“我们也正想问这个。”
“三刻前还在渔村外的山道,黑焰退了再睁眼,就到这儿了。”
他用青瓷盏敲了敲地面,“这土是沧南城外的红壤,离渔村少说八十里。”
“八十里?”曹渊愣住,
“就这么会儿工夫?”
“更怪的在后头。”沈青竹蹲在他旁边,
从兜里摸出块银质队徽——是夜幕小队的,边缘还融着,
“百里胖胖醒了,他说昏迷时听见锁链响,说‘黑棺的锁又断了一根’。”
她声音低下来,“那口黑棺……是镇魔司封了三百年的东西。”
曹渊摸着腰间——半枚玉牌还在,纹路和陈夫子说的镇邪印一模一样。
他张了张嘴,想问“这玉牌哪来的”,又咽回去。
记忆里总像隔着层雾,能看见穿道袍的老头往他手里塞玉牌,
能听见“莫要轻信”的叮嘱,可具体是谁、什么时候,一概不清。
“安卿鱼呢?”陈夫子突然问,
“那丫头说要去地下空洞查黑王的根,你们分开时什么情况?”
曹渊摇头:“我追黑王进林子就昏了,再睁眼就是这儿。”
他扯了扯嘴角,“现在倒好,地在沉,人在飘,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
沈青竹没接话。
她盯着曹渊腰间的玉牌,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
陈夫子倒是直,伸手碰了碰玉牌:“镇邪印的纹路,座那枚是完整的。”
“你这半块……”他顿住,
“三年前黑王第一次异动,座就是用镇邪印封的它。”